“且,上喜實幹,比上行下效,官員多以政績博皇上之心。”
“或大興土木,或為實幹之名而耗費民力。民力有限,當珍之慎之。”
“真實幹可興邦,假實幹則殘民,且成酷吏,往皇上三思慎重。”
“古往今來帝王多以仁孝治國,皇上仁孝之心日月可鑑。然皇上自幼在太上皇身邊耳濡目染,太上皇性情剛烈好酷刑重責。而天下安定久矣,暴烈之法非長久之道。”
“殺心太重,更是百害而無一利。”
“皇上非開國之主,治國不可與太上皇如出一轍。若學其法,恐本末倒置,損傷賢名。”
看到此處,朱允熥平靜的臉上露出些微笑。
“好你個劉三吾,竟然在摺子裡把皇爺爺都給編排了!”
奏摺裡的文字,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細細想來,倒也不無道理。
這個國家有著巨大的慣性,凡事真的不能操之過急,而且千百年來形成的規矩和理念,也更不可能在一朝一夕之間更改。
對此朱允熥深有體會,真真是牽一髮動全身。
每個人都想當改革者,可如此龐大的帝國,如此悠久的歷史,如此眾多的百姓。盲目的改革就是不負責任,甚至可以影響到國本。
所以他才沒有登基之後,馬上著手推行種種新政。
遺折已看到了最後,上面的字跡顯示出力竭之勢。
“罪臣回鄉之後,日日三省己身,一生仕途半世高官仿若一夢。罪臣臨老晚節有汙,乃是臣犯了貪慾二字,又忘記了明哲保身。”
“罪臣年邁,八十有餘,能有如此壽祿已是天恩於我。是以臣死後,儉葬鄉梓,一口薄棺兩卷古書足矣。”
“臣知陛下對老臣優渥,臣懇請陛下,勿予老臣諡號勿給老臣子孫封賞,清正家風方為根本,陡然富貴則子孫有患!”
“臣,劉三吾叩首再拜。”
風,似乎更大了,更多的葉子落下,蓋住了朱允熥手中的奏摺。
那上面一筆一劃工整的小楷,似乎讓朱允熥再認識了一次,劉三吾這個人。準確的說,是再一次重新審視這個時代的人。
時間,不只是時間。
每個時間節點之內,活著的人,對於世界對於人倫乃至對於家國天下,都有著不同的見解。
並不是說你從幾百年之後來,你就一定比別人想的說的做的正確。
符合時代的,才是正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