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好啊,簡簡單單四個字,辦事不利的帽子就不會落到劉處長頭上了。
劉處長掏出手帕,擦擦額頭的汗珠,接著又指揮芙蓉等十三中的學生去擦田老師的“汗”。
田老師在零下610度的冷藏櫃裡待了兩天,忽然來到零上30度朝上的贍仰棺裡,液化現象是必須出現的。
芙蓉捏著兜裡的手帕,看著田老師鼻尖、眼瞼的細水珠,有些猶豫。畢竟田墨傳只是老師,不是親人,還是死人。手帕擦過,是扔是留?
“我來吧。”擠了過來是十三中毛筆字寫得最差的同學——姚舞。
一方白底紅梅的手帕在田墨傳的臉上輕輕細細地擦拭起來。
追悼會開始之前,給田老師整理儀容的,都是十三中的同學。
宋琦被擠到了一邊兒,當他抬頭看到田墨傳老師12寸的黑白遺像時,那絲錯覺、幻覺和虛幻的影像把支離破碎的記憶串聯了起來。
1969年孟春,陰曆正月初五上午十點,大吳民國的寶江入海口,一葉扁舟被一艘大船系麻繩牽引到河道中央。
“回去吧。”扁舟上盤腿端坐一位滿頭銀絲的老者,向大船上的人揮著手。
大船船尾,維繫小舟的麻繩旁,50歲的田墨傳手持一把利斧,淚流滿面。“先生,能不這樣嗎?”
田墨傳身旁、身後跪滿老老少少的男男女女,一個個或抽泣,或痛哭,或捶胸膛,或拍甲板……
“期頤之年徒相送,零丁洋裡不伶仃。”白髮老人笑著說。
“先生,學生愚頓,終未……”
“墨傳,天道使然莫強索,頓悟尤在南山國。”老人說完,閒目打坐,不再言語。
田墨傳流著淚斬斷大船與小船的唯一聯絡——一條細細的麻繩。
身旁、身後跪著的人匆匆磕了三個頭,紛紛起身湧向大船尾舷。
小舟如斷線風箏,隨著零丁洋起伏的退潮,越漂越遠。象流水中的一片落葉,隨波逐流,漸行漸遠。
“宋琦。”芙蓉的聲音在宋琦的耳邊響起。
宋琦的袖子也被人拉了一下,宋琦看看右邊的芙蓉和左邊的姚舞,神智迅速回歸。
“想什麼呢?很丟了魂似的。”芙蓉小聲問。
“沒什麼。”宋琦搜尋著記憶,腦中藏著一個人生活了一百年的記憶片斷,除了練書法、練武功、背誦古詩文的記憶被斷續清晰還原外,其它的都模糊雜亂。
剛才看到田墨傳的遺像,宋琦腦中那個百歲老人最後時刻的記憶碎片,終於歸入清晰行列。
“你嚇到我們了。”姚舞拍拍胸。
現在到了全體來賓向田墨傳老師最後告別的時刻。
七八個人一組,排成一列,向田老師的遺體三鞠躬,繞靈一週,瞻仰遺容。
來弔唁的師生按身份的高低貴賤排成一列列隊伍,在一中校務處韓處長的指揮下,莊嚴有序地鞠著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