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馬維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椅子下面是一塊數尺高的平臺,鋪設獸皮毯子,這樣一來,他即使坐著,也比站立者要高出幾分。
平臺不大,方方正正,雖然很高,卻沒有階梯,讓人納悶梁王如何上下。
四名全身貫甲的武士守在門口,一邊兩人,神情比廟中的護法雕像還要嚴厲,單手扶著腰刀刀柄,八道目光緊盯來者,像是要看穿他的五臟六腑,從中搜出隱藏的兵器。
一名武士伸出手臂,示意客人止步。
在四名武士與梁王之間,還有一個人,守著一張小桌,正低頭檢視什麼,聽到聲音,扭頭看過來,臉上露出笑容,“多時不見,吳王風采依舊。”
這是一名年老的宦者,徐礎看著有些眼熟,卻想不起是誰,“我早已不再稱王,徐礎而已。請恕我眼拙,閣下是……”
老宦小步趨至近前,“貴人多忘事。也難怪,在東都的時候,吳王——不,徐公子——沒一刻閒暇,哪有工夫搭理我們這些刑餘之人?在下姓高,名聖澤,曾在曹神洗曹將軍手下做事,助他管護宮闈。”
徐礎想起來了,曹神洗受命掌管東都時,的確起用過一批宦者,其中就有這位高聖澤,於是拱手道:“原來是高總管,失敬。”
“總管不敢當,如今是梁王身邊的常侍。”
“高常侍。”徐礎再次拱手,瞥了一眼遠處的馬維,他已經進帳,馬維卻沒有睜眼。
“梁王太累了。”高聖澤小聲解釋道,然後露出一絲為難之色,“按規矩,入見者必須經受搜身,不過徐公子與別人不同——我斗膽自作主張,免去陳規,只是……”
徐礎張開雙臂,笑道:“多謝,但是不必。入鄉隨俗,我願接受搜身。”
高聖澤如釋重負,一邊向旁邊的武士使眼色,一邊道:“徐公子真不在意?”
徐礎點點頭。
一名武士上前,從上到下搜檢一遍,然後又換一人,全都確認無事之後,高聖澤才側身讓開,請客人往裡走,賠笑道:“規矩如此,若是因人而設,就不叫規矩了,對不對?當初的萬物帝,正是亡於沒有規矩。”
“這倒是個新鮮說法。”
高聖澤將客人領到桌前,左右沒有椅凳,兩人只能站立。
桌上是一些公文和一摞空白紙張。
高聖澤止步道:“萬物帝御下極嚴,但是往往會為某人而破例,受此待遇者感恩載德,以為受到寵信,其他人卻不知所措,往往鬧不清何為定規,何為破例,以至於漏洞百出,這才給予徐公子刺下一刀的機會。”
徐礎笑道:“言之有理,高常侍見解之深令人敬佩,可惜萬物帝不識人才,未能重用閣下。”
“不過是些淺顯道理,人人明白,卻沒人敢說。所謂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暴君臨朝,眾人銜口,明君出世,賤隸亦踴躍獻言。我不過是一賤隸,得梁王另眼相看,才敢偶發議論。”
原來這麼多話都是說給梁王聽的,徐礎笑道:“梁王經常在白天睡覺嗎?”
“梁王日理萬機,昨晚一夜未睡,今日為見徐公子,在此暫歇,小睡片刻,特意囑咐我,徐公子一來,就將梁王喚醒,可是……”
“明白,你看到主公辛苦,不忍打擾。”
高聖澤露出感激之色,“徐公子善解人意,令我……”
“故人在此,梁王醒來!”
徐礎突然大聲叫喊,毫無徵兆,高聖澤臉色刷的白了,門口的四名武士也嚇一跳,伸手握住刀柄,卻不知該不該拔出來。
“徐公子你……”
“你不好做的事情,我替你做,瞧,梁王醒了。”徐礎上前兩步。
馬維醒了,神情卻沒有變化,打量徐礎兩眼,“吳王什麼時候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