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是一碗更烈的酒,要強的人不得不硬嚥下去,咬緊牙關,以示鎮定。
徐礎突然有些羨慕倒在榻上小聲哼曲的唐為天,他不用擔心身邊的人誰忠誰奸,不用冒險做出關係人命的決定,不用經受害死忠臣的煎熬……
唐為天只求喝飽喝足,然後躺在床上踏踏實實地睡上一覺,他甚至沒注意到自己的嘴裡在發出聲音,伸展雙臂,打個大大的哈欠,“大都督,可以休息了吧?”
“你先睡。”
唐為天沒吱聲,一句話的工夫,已經睡著了。
身為吳王的貼身護衛,他現在唯一的作用是在門口增加一道橫躺的障礙。
徐礎睡不著,悄悄起床,繞過唐為天,走出屋間。
外面依然寒冷,卻已沒有那股透骨的感覺,徐礎變得更加清醒,向守在外面的衛兵道:“春天快要到了。”
“是啊,向陽的地方,雪都開始化了。”衛兵頭目露出憨厚的笑容,與其他吳人一樣,十分崇敬吳王。
徐礎心裡忍不住想,衛兵頭目是不是也曾以復仇為名殺害東都婦孺。
“人帶來了嗎?”
“早就來了,一直關在前院,等執政的命令。”
“帶他去書房。”
“是。”衛兵頭目派一名士兵去喚人,自己帶剩下的衛兵護送吳王。
四王府裡擠滿了義軍將士,徐礎留下一小間屋子充當書房,裡面堆滿書籍與筆墨紙硯,可他根本騰不出工夫看書,偶爾在這裡坐一會,也是滿心焦慮,一個字讀不進去。
“你們留在外面吧。”徐礎道。
衛兵頭目吃了一驚,“執政要單獨見他?太危險……”
徐礎搖搖頭,“不會有事。”
頭目不敢再說什麼。
田匠被十餘名衛兵押來,身上沒有束縛,進屋之後立而不拜,見身後的衛兵退出房間,他才露出一絲驚訝。
“坐。”徐礎道。
田匠道:“如果就是一兩句話,我還是站著吧。”
“難說,這要看你想說多少。”
“先要看吳王想問什麼。”
“你為之報仇的那名女子,跟我說說她。”
田匠又是一愣,“人已經死了,仇已經報了,說之何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