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攻谷口並不是鐵鳶的命令,但他已經控制不住麾下的將士,益州軍晝夜兼行,就是為了進入漢州的開闊地帶,一旦聽說出口被封,無不陷入到巨大的恐慌之中,再也不肯聽從上司的命令,成群結隊湧向谷口,好像一切還都來得及。
奉命把守棧道的漢州軍毫不猶豫地射出火箭。
即便是在城牆後面,也能看到火光沖天,並且聽到慘烈的尖叫聲,顯然那邊還是有益州士兵衝進棧道,身陷火海之中。
樓礙過來,請徐礎出廳觀看火勢,嘆息道:“我也不願意看到這樣的結果,火燒棧道與掘溝引水,都是為了讓益州軍知難而降,鐵鳶若是能像魏懸那樣看清時勢,事情就會簡單許多。”
“這段棧道不長,若是兩邊同時搶修,一日之內可以再造一條。”
“哈哈,徐公子還是不肯放棄,但是對我來說,一切都已結束,漢州只能暫時向賀榮人服軟,此乃必然之勢。”
徐礎沉默多時,突然問道:“漢州究竟歸誰所有?”
“當然是朝廷……朝廷說要讓給賀榮人,我也只能從命。”
“誰最在乎漢州的得失?”
樓礙拒絕回答。
徐礎道:“這把火斷了益州軍的出路,也斷了漢州的活路。”
樓礙仍不回答。
徐礎轉身回到廳內,向昌言之道:“明天一早咱們回漢平城,與唐為天共同守城。”
“這邊會放人嗎?”昌言之詫異道。
“走不走在我,放不放在他,無非刀斧加身,與其看九州淪落,不如兩眼一閉,再不看這些煩心事。”
“呃……好吧,反正怎麼都是死。”昌言之鼓足勇氣道,心裡多少還是有些害怕,突然間想開,大笑道:“跟隨公子走遍天下,九州當中只有益州還沒去過,我這一輩子也算值了。”
“益、荊、吳三州我都沒去過。”徐礎嘆息道。
“吳州不是什麼好地方,當年的繁華早已成過眼雲煙,一直就沒有恢復過來,荊州……盡是南蠻子,也不是什麼好地方。”
兩人正聊著,樓礙走進來,站在門口聽了一會,開口道:“九州各有長處,都是好地方。”
昌言之懷著必死之心,反而無懼,斜眼道:“地方是好,可惜大家都搶著獻給外人。”
“與其玉石俱焚,不如先保一時平安,日後或許還有再奪回來的機會。”樓礙笑道。
“是啊,聰明人都是這麼想的,所以九州最後肯定毀在聰明人手裡。”
樓礙大笑,向徐礎道:“連徐公子的隨從,辯才都如此了得。”
“昌言之並非我的隨從,他原是江東七族子弟,曾飽讀詩書,與群儒互爭短長,也曾掌控兵將,縱橫沙場。”
昌言之被誇得不好意思,卻也很得意。
樓礙走來道:“好,就憑他這句‘九州必毀在聰明人手裡’,我改變主意,只要徐公子能勸說益州軍——包括鐵鳶與唐為天——留下來守衛褒斜道,我願放他們一條生路,大家一同抵抗賀榮人南下。”
昌言之大吃一驚,不敢相信自己的一句話竟然有此奇效。
徐礎倒沒表現出意外,拱手深揖,“樓長史首倡之義,天下人皆當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