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一點點落下,昌言之望著遠處即將完工的巨大帳篷,目光轉動,看到田匠穩步走來,田匠個頭不是特別高,身形也不是特別健壯,為人更是不冷不淡,對誰都不太熱情,可就是讓人無法忽視,甚至有賀榮士兵跟他揮手致意,好像他們是一塊在草原上長大的朋友。
昌言之突然就想通了,小聲道:“非常人也,就算死了,也必然死得與眾不同,我摻和什麼?”
田匠走近,昌言之笑道:“田壯士教教我,怎麼與這些塞外人結交?”
田匠扭頭看了一眼,回道:“簡單,騎馬、射箭、喝酒、摔跤,擅長一樣就能得到他們的認可,擅長兩樣,能得到讚賞,擅長三樣,能得到尊重,擅長四樣,能得到敬畏。”
“田壯士擅長几樣?”
“五樣。”
“怎麼多了一樣?”
田匠微微一笑,“捨得花錢,這一樣放之四海而皆準。”
昌言之大笑,“有這一樣,其它四樣全是錦上添花。可是我沒見田壯士帶箱子過來啊。”
“帶箱子多麻煩,我的錢都存在別人手中。”
田匠進帳,昌言之沒太聽明白,但是也不想再問,望著來往人群,尋思著田匠所說的“五樣”,發現自己一樣也不擅長,他倒是愛喝酒,酒量卻一般,不敢與賀榮人競爭,於是向幾名僕隸微笑,心想平易近人也能算一樣吧。
僕隸移開目光,連一絲笑意都沒回復。
帳篷裡,田匠向徐礎道:“老單于是病死的,不過確有傳言說他是被毒死的,一度傳得很兇,選出新單于之後,說的人才漸漸少了。”
徐礎有些驚訝,“田壯士打聽到的?你怎麼……你在營裡也有朋友?”
“算是熟人吧。”田匠坐下,“得感謝馮夫人,她在鄴城替我買通看守,成功之後說‘既然賀榮人也愛財,就再買通幾個吧,沒準什麼時候會用到’,於是她又買通賀榮平山身邊的許多人,並將一切功勞都歸到我頭上。”
徐礎笑道:“馮夫人有遠見。”
“是徐公子給她出的主意吧?”
“我只說過買通看守,卻不知道她會使出這麼大的手筆——看來馮夫人是真心想保你平安。”
田匠對此不做回應,繼續道:“就是得到這些人的幫助與默許,我帶著公主逃入漁陽。我當時做了一些安排,讓賀榮平山以為我是靠自己的本事逃走的,所他一直不知情,只是責備守衛鬆懈,鞭打了一批人。”
“單于和平山肯定將你當成半仙了。”徐礎笑道。
田匠動了動嘴角,“在這裡,他們不敢與我表現得熟絡,更不敢再放我逃走,但是很願意替我介紹一些新朋友,並且替我買通他們。”
徐礎一愣,“這樣的交情可不淺。”
“他們欠我錢,這樣就算還債了。”
“呵呵,明明是馮夫人行賄,怎麼最後成了他們欠你的錢?”
田匠做了一個擲骰子的動作,不做更多解釋。
“佩服。”徐礎笑道,尋思片刻,“老單于之死,賀榮強臂沒受到太多懷疑?”
“如果給老單于的繼位者排個順序的話,強臂大概會排到七八位,幾乎是毫無希望。老單于死後,眾人將矛頭指向最有可能繼位的三王,三王也是互相指責,為此不惜分裂,要在戰場上分勝負。對賀榮部來說,這是常有的事情,少則六七個月,多則十幾年,塞外一亂,比中原更甚。”
“有人出來止亂。”
“就是這位新單于,他勸說各方停止爭鬥,齊力南下,趁中原大亂之時,奪取天下。他成功了,賀榮諸王一致推舉他做新單于,單有一族不服,賀榮強臂單騎前往,先禮後兵,勸說不成,憑一己之力當眾斬殺此王,收服全族——對此我比較懷疑,但是賀榮人的確是這麼說的,還說賀榮強臂殺人時,有閃電從天而降,助他擊倒王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