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諸王將進城的降世軍瓜分殆盡,薛六甲才醒悟過來自己犯下多大的錯誤,可他不肯承認此前的膽怯與失誤,反而埋怨進城的將士不忠、留在身邊的親友無能、妻子黃鐵娘見識短淺壞他大事。
“我是降世王,他們不來投奔我,卻去投奔諸王,反了,真是反了!等我知道是誰帶頭,絕不饒他!”薛六甲憤慨地大叫。
“聽說……是吳王分配降世軍。”妻弟小六子在一邊提醒道。
“吳王,吳王。”薛六甲發出一連串惡毒的詛咒,最後頹然坐下,“我上當了,我以為沈耽和寧暴兒是頭兒,原來大錯特錯。他憑什麼……他還是個雛兒,能有多大本事,讓諸王聽命於他?”
薛六甲派出的信使一一返回,帶來的訊息全都一樣:吳王太忙,要等擊退官兵之後,才能來見降世王。
薛六甲知道,吳王不會再送上門,等他真的登門,必然已是強弱易勢。
薛六甲將周圍的將領痛罵一頓,仍不解恨,待聽說官兵已將東都團團包圍,他突然釋然了,喃喃道:“反正都是個死,徐礎絕不是官兵的對手,大家一塊死在城裡也好。我不能白死,好不容易住進皇宮,我還有許多地方沒去過,還有……太后,至少要看她一眼。”
薛六甲想帶人硬闖太后寢宮,卻在大殿門口撞見了黃鐵娘。
黃鐵娘太瞭解丈夫,一看到他滿面驚慌的樣子,氣就不打一出來,“好歹也是稱王的人,東征西討快三年了,怎麼還是這麼沒骨氣?不過就是一群官兵而已,上回能打敗,這回也能。我看女婿是個人物,有他在,不用你操心。”
薛六甲頓足,指著妻子罵了兩句,“你、你真是個廢物,就會爭風吃醋、搶奪金銀,除此之外什麼都不會。你明明就在城門口,為什麼眼睜睜看著徐礎將我的將士分給諸王?你還說他是個人物,我告訴你……”
黃鐵娘被罵得一愣,清醒過來以後,伸手緊緊握住丈夫的手指,怒道:“我是廢物?我給你生兒育女,我是廢物?沒有我幫你鎮壓著,降世軍早就四分五裂,還用等到今天?我說女婿沒問題,就是沒問題,你敢怎樣?”
“唉喲,唉喲,王妃輕些,再輕些。”薛六甲立刻服軟,將妻子請到寶座上,與她並肩而坐,仔細地分析利弊,指出當前形勢對薛、黃兩家有多麼不利。
黃鐵孃的眉頭越皺越緊,仍是半信半疑,“女婿就是個小白臉,連床上的事情都得由我督促,我不信他有野心。”
薛六甲一臉苦笑,“我的夫人、王妃,你怎麼還不明白?徐礎若無野心,怎麼會娶咱家的女兒?”
“金搖怎麼了?武藝高強,性子爽快,跟我年輕時一樣。”
“你說得沒錯,可徐礎是什麼人?大將軍與吳國公主生的兒子,刺殺過萬物帝,即使是逃亡在外,說稱王就稱王。像他這樣的人,怎麼會沒有野心?怎麼會輕易同意娶金搖?他是……”
“不對,是你非要將金搖嫁給他。”
“我的本意是先拉攏諸王當中最弱的一個,誰想到竟然引狼入室,徐礎分明是最陰險的一個。”
黃鐵娘揪住丈夫的鬍子,“你居然拿咱們的寶貝女兒當工具,還算什麼男人?我打死你這個老匹夫!”
“老匹夫”一個勁兒求饒,周圍的親友也都勸說。
黃鐵娘鬆開手,茫然道:“怎麼辦?生米已經煮成熟飯,還是我親自燒火煮熟的。”
薛六甲輕揉下巴,“怪我,全怪我。可現在女兒的問題還是小事,徐礎與諸王強奪我的部下,若是戰敗,我與他們同罪,若是戰勝,他們絕不會歸還將士……”
黃鐵娘鄙夷地看向丈夫,“瞧你說話的腔調,哪還像是彌勒弟子降世王?諸王算什麼東西?吳王、晉王、梁王全是外人,蜀王半途加入降世軍,就連寧暴兒,也是在降世軍興起之後,才跑來投奔。寧暴兒當時連飯都吃不飽,妻兒餓得跟狼一樣,現在敢跟咱們爭奪將士?笑話。走。”
“去哪?”
“出宮巡城,要回咱們的將士,順便連諸王部下一塊收服,然後再看,女婿若是真懷著鬼心,殺了他,給金搖再找一個好的,你若是看錯了,女婿還是好女婿,再將降世軍交給他不遲。”
薛六甲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內心深處,他相信自己的餘威足夠召回本部將士,可他不敢出宮,害怕諸王早已設好陷阱,他一出去就會失掉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