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婦人號上到處都是臨戰前的緊張。
他們在環礁帶的外側,躲藏在非洲大陸與馬達加斯加的中間,泊錨的位置距離環礁出口47公里,除非葡萄牙人派出二級以上戰列艦來指揮接下來的戰爭,否則,誰也不可能發現他們。
“未來號航向參照,十點鐘安全!”
“未來號航向參照,十一點安全!”
“十二點安全!”“一點鐘安全!”“兩點鐘……”
主桅、前桅、後桅,三座眺望臺一刻不停地彙報著自己的觀察結果,所有報送都經過調整,是以未來號的航向而不是貴婦人號本身的朝向。
戰艦的臨時指揮肖.特納嘩啦撕掉海圖上的透明標記頁,雷立刻為他換上新的,夾緊,順便重新檢查了墨水瓶,確保特納的羽毛筆不會無墨可用。
這一戰,貴婦人號身處在遠端,及早發現伏擊,及早作出反應是重中之重。
他們不需要像未來號一樣掩飾什麼,特納對瞭望的要求是十分鐘一輪報送,報送內容包括環礁帶出口,以未來號航向為基準的十點到兩點鐘水面狀況以及未來號的位置。
日出的時候,他們發現了風馳電掣的向陽花號衝進環礁,但幾個小時過去了,該來的葡萄牙人依舊沒有出現。
這讓特納開始煩躁。
“學長。”雷在一旁勸慰道,“向陽花的速度有十八節,她全速從蒙巴薩逃過來,葡萄牙人很可能還在百公里開外……”
“這就是問題所在!”特納紅著眼睛撓著頭髮,“24小時,葡萄牙人沒有能力像向陽花一樣從蒙巴薩行駛到環礁帶,而提督只能在環礁帶裡額外磨蹭12小時。如果那時候葡萄牙人依舊不能趕到,這場精心彩排的戲就會變成徹頭徹尾的笑話。我們!會變成笑話!”
“呃……去掉環礁帶的寬度,葡萄牙人其實只需要在36小時內航行380公里。不到6節的平均航速,應該……沒問題吧?”
馬蒂利爾正巧從邊上經過,聽到他們的話題,抬起頭冷冷看天:“如果葡萄牙人一直追當然沒有問題,關鍵是向陽花號衝進環礁的時間太早,速度也太快。這一路葡萄牙人根本就看不到她的帆影,有多大可能一直咬到環礁來?”
“這麼說小迪倫搞砸了?”
雷這才發現自己先前完全忘記了考慮葡萄牙人的意願,總覺得……他們需要葡萄牙人追過來,葡萄牙人就應該老老實實地追過來……
於是連他也開始煩躁。
“天吶!我在直屬艦隊跟著會長找海盜麻煩的時候為什麼就不用考慮這麼多問題?為什麼輪到我們設計戰場,突然就覺得哪兒哪兒都是問題!”
“因為你們是一群好命的菜鳥。”馬蒂利爾哼了一聲,“多說無益!趁著還有時間,我要再查一遍火炮的狀況,免得臨戰的時候啞火……”
“參加過一場所謂的大海戰了不起麼!”雷惡狠狠看著法蘭西人的背影,“切薩皮克灣海戰被兩個老古董糟蹋了,他們從頭至尾甚至沒敢把戰列線拆開,好聚好散,一艘船都沒沉!”
“法國豬玀,你就是躲在戰列線裡的膽小鬼之一!參加過這樣的海戰,有什麼好得瑟的……”
“閉嘴,雷!”特納厲聲打斷雷的尋釁,“馬蒂利爾說得是實話,而且他也坦誠了自己的緊張。在戰場上我們確實是一群菜鳥,他也是菜鳥……”
……
緊張,慌亂,小小的特勤編隊分在兩處,每個人都感受到靈魂的煎熬和時間之神的嘲笑。
特納撕掉了他的第69張標記紙,雷親手做起了羽毛筆,馬蒂利爾完成了全部火炮的第六輪檢查,阿德里亞在報送時忘了更正到未來號的方向參照。
肖三妹抄完《道德經》,不年不節地跑到廚房給皮爾斯準備茶葉蛋;法拉明與觀察員們談笑風生,不小心擺出了閔西.豪生的粗魯狂放;雜湊姆在大太陽底下觀察起星相;弗里曼尼排程三艦,向陽花號卻撞在了新生代號的尾巴上。
還有皮爾斯,他盤著腿孤獨地坐在船艏像上,腿上並放著洛林送給他的指揮刀和父親留下來的剝皮刀。
他用綢布一遍遍擦拭著那些閃亮的刀刃,輕聲呢喃:“父親,兄長,保佑我……”
下午四點,未來號的瞭望喊響了最後的警訊:“正前1公里開闊海域,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