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月亮爬到夜空正當中的時候,北疆人都聚集到了祭壇。
長老院的五位族長和那個中土胖官員,以及其他部落族長,在祭壇的最上一層環繞四臉神像坐下。
其他人則根據身份地位,依次按照從上層到下層的順序入位,最卑微窮苦的北疆百姓沒有資格坐上土臺,他們黑壓壓的環繞著祭壇,圍坐在祭壇四周的空地上。
還有一些初次來此的人,不停地好奇抬頭仰望著土臺上面,雖然看不清上方在發生的事情,但每個人卻仍然一臉莊重。畢竟,神,沒有人敢不敬,雖然看它不見,聽它不到,但它卻無時無刻不主宰著你的人生。
此時的祭壇,因為這芸芸眾生而變得生動無比,遠遠望去,它更像是一座由無數生命所堆疊而成的鮮活的塵世等級之塔,人和人根據貧富貴賤層層疊壓起來,越往上面人數就越少,最下層的勞苦眾生,託舉著頂層幾個用相同材料造就被稱為首領的同類。
而高高在眾人頭,這就是信仰!不同的是,有的人成了被信仰的物件,而大多數人卻成了信徒。
一陣清脆的銅鈴聲響過後,祭拜儀式開始了。
身著光鮮神衣的薩滿巫師桑多魯已經光著兩只腳,在那個大火盆前席地而坐,他一隻手拿著一面太平鼓,另一隻手拿著一隻七星法器,一邊嘴裡不停的念念有詞,一邊有節奏地擊打法器使之發出陣陣聲響,頭上的九叉鹿角神帽也隨之搖擺不定。
火盆內已經燃起騰騰烈焰,不時傳來樹枝噼啪爆裂的聲音,空氣中彌漫著不老草和新鮮柏枝燃燒時的乳白色煙霧,帶著一股特殊的香氣,讓在場的人心中漸漸升起一種莫名的興奮。
盤旋縈繞著的煙霧中,四臉神凝結的表情居高臨下的俯視著眾人,顯得莊重又神秘。
幾位部落族長神情肅穆,兩眼看著桑多魯做法一言不發。
八名紮列身著盛裝頭戴薩滿面具,手持虎尾槌敬立在四面聖鼓旁,等待著巫師的號令。
周遭那十二個火盆也已經點燃,照得這祭壇有如白晝,甚至讓人忘記了掛在天空的月亮。
過了良久,桑多魯停止了自言自語,緩緩的站起身來,然後猛烈搖動雙手的法器,同時全身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掛在腰帶上的錐形銅鈴相互撞擊著發出叮叮當當清脆的響聲,神衣上的那九面銅鏡,則將祭壇上的熊熊火光漫無目的地淩亂反射到四面八方,將剛剛垂下的夜幕劃開一道又一道的猩紅傷口。
這時,那幾名紮列同時揮動虎尾槌敲響聖鼓。一時間,沉悶的鼓聲和清脆的銅鈴聲交織在一起,徹底打破了這夜晚的寧靜,連天地似乎也為之動容。
隨著鼓聲響起,桑多魯渾身顫抖得越來越劇烈,身上的銅鈴響聲也愈發急促。火光中,桑多魯的臉似乎已經扭曲得變了形,看著十分痛苦的樣子,掙紮了一陣後,他張開雙臂,將手裡的法器舉過頭頂晃動起來,然後閉上雙眼忘情地唱了起來,歌聲高亢而尖利,在祭壇上下的信徒心中掠過陣陣悸動。眾人全都靜靜地坐著目光盯著那巫師,但好像並沒人能聽懂他唱的是什麼。
只是這如水的夜色,因這巫師的熱烈歌聲而變得難再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