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哥,朱老哥?”董吉見朱富朱玉俊父子面色慘白,一副嚇壞了的模樣,不由得上前幾步。他看著朱儁玉道:“殿下若是起意,只怕不多時,就能順著藤兒,摸出咱這些瓜來。”
“朱老哥,不如壯士解腕……將那番人的死,全都推在令公子的頭上?”
“就說,令公子與那番人酒後生隙,一怒之下毒死了他……”
聽他這話,朱富不敢置信的扭過頭,“你要我送我兒子去死?”
“有什麼不可以?朱老哥,你往後多找幾個侍妾,兒子還可以再生……”
他話還沒說完,那邊廂,朱儁玉聽到董吉要將自己賣了,一股血衝上腦門,痠軟的手腳竟奇蹟般的恢復了力氣。他猛然從椅子旁跳了起來,跳腳罵道:“姓董的,你竟想賣了小爺我!”
“別忘了!動手的可不是小爺我,而是你董吉!”
“要死,也該你姓董的去死!和小爺我又有什麼相干?”
“和我什麼相干?”董吉一激動,也蹦了起來。“若不是為了幫你這個紈絝,我又如何會……”
一時之間,兩人漲紅著臉,隔著個朱富在屋中唇槍舌劍的對罵,畫面頗有狗咬狗之感。
從他兩的互罵聲中,朱富拼湊除了事情的大概經過。
原來,這事情雖然是自己的好兒子朱儁玉發現,但是毒死那番人的事,卻是董吉親自下的手。
那一日朱儁玉無意之間,發現了海事司的人來請了這番鬼去了衙門,便起了好奇心。等到次日那番鬼再次到了酒樓裡喝酒的時候,便請他喝了杯酒,裝作順便的模樣問了一問,海事司尋他去衙堂的事。
這個叫阿比蓋爾的番鬼是個嘴上沒遮攔的,幾杯酒下肚,便將海事司問他的話、以及他流落至此的原因,全都合盤托出。得知此人竟然是在自家海盜底下跑回來的,朱儁玉當即就升起了殺心,他第一反應就是想聯絡老爹朱富,和他商量如何讓這番鬼永遠閉嘴的事宜。
然而那時朱富正在富樂院宴請周王朱肅,周王赴宴,富樂院周邊自然是出警入蹕,朱儁玉派出去的家丁壓根無法靠近。他想起阿比蓋爾那一喝醉就四處亂說的大嘴巴,更是覺得坐立不安。
這一次是被海事司給知道了,下一次萬一,是錦衣衛呢?
這麼一想,朱儁玉的那副殺心就徹底藏不住了。
不過他倒還有幾分自知之明,雖然動了殺心,卻也知道自己一定沒辦法做的完全不留痕跡。恰好此時,他遇到了帶著人前來巡城的董吉,瞬間便有了主心骨。
董吉和他父親朱富頗有交情,為了在應天更好的立足,朱富想方設法賄賂了不少官員和將領……其中大多數人因為老朱剝皮實草的威懾,而不敢與朱富有太多往來,然而董吉卻不怕這個,對於朱富的饋贈,從來都是來者不拒。
為了徹底將董吉綁在同一艘船上,朱肅甚至將劫掠所得的贓銀,也分了一股給他董大將軍。既然都拿了贓銀,這董吉和他朱家自然就成了一根繩子上的螞蚱,朱家如今有了危險,不找他找誰?
董吉聽了朱儁玉的敘述,也是萬分驚駭。他知道朱富在暗中組織海寇的事,也知道自己的那些銀子,其中就有一部分朱富劫掠而來的贓銀。是以他很乾脆的接受了朱儁玉的建議。
董吉昔日是沙場上的悍將,可從不覺得殺個番人能有什麼打緊。他在五城兵馬司幹了這麼些年,自然知道怎麼個死法,會讓人死的絲毫不受人關注。於是,他直接動手將這番人毒死,又偽造出一副醉死了的模樣。隨後通知了應天府尹衙門,順便讓人提了一嘴,說是這番鬼一定是醉死的。
應天雖說這些年治安好了不少,但再早些年,哪年冬天城外窩棚裡沒死過人?雖說而今不是冬天,死了的還是個番人,但得知是番人的應天府尹果然更加興致缺缺。再加上沒有苦主,這事兒也就直接定案。
連仵作也沒請,只尋了幾個衙役去,便草草的將這個醉鬼番人裹上草系埋了。
原以為這事就這般過去了,卻不曾想,竟然引來了周王朱肅的關注……董吉下意識就覺得周王殿下一定會查出端倪,也一定會順藤摸瓜,發現他的那些背地裡見不得人的勾當……想到早些年那些因為貪汙受賄,而被皇帝剝皮實草了的大官兒們的人皮,他董吉如何能夠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