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傳膳,為眾位進士倒酒。”
進士們趕忙謝恩,各自在一眾內監的指引下落座。畢竟是所謂的“天子賜宴”,上皇和陛下就在上首,進士們也拘謹的很,雖然酒菜皆至,卻不敢動作。那位上皇只是自顧自的觀賞女子歌舞,時不時和胡季犛說上幾句,也不理會各位進士,進士們只得呆坐當場,和那實際上只是個傀儡的陳順宗一般,當個沒有感情的木塑泥雕。
或許是某一瞬間的歌舞讓這位老上皇興致大發,陳藝宗忽然轉頭看向黃淮,饒有興致的問道:“朕的狀元郎,覺得朕宮中的這歌舞如何啊?”
“何不吟詩一首,以助酒興?”
空氣頓時一滯,眾人的目光隨著突發奇想的陳藝宗,看向了正正襟危坐,目不斜視的“範淮”。
“範淮”渾身一震,似乎沒有想到陳藝宗會在此時提到自己。他緩緩起身,向著陳藝宗施了一禮,想了一想,腦海中已有了首詞。
……他何等才學,自會吟詩作詞。但目光一轉,瞥到了正坐在陳藝宗下首的胡季犛的臉上,而後,一個大膽的想法驟然產生。
“上皇。”“範淮”一揖到地,語調生硬道:“臣出身鄙陋,才識淺薄。只知寫些道德文章、民生策論。”
“實是看不懂這華美歌舞,亦寫不出什麼華美詩詞。”
此話一出,本來面露羨慕,羨慕他能夠在陳藝宗面前一展才學的其他進士們,面容俱是一驚,陳藝宗臉色也是一僵,旋即變色道:“大膽!”
他並非真的蠢漢,如何聽不出,這位今科狀元,是在話裡有話的對他出言諷刺?
陳藝宗恣意慣了,如何容得有人這般忤逆自己?當即起身道:“來人啊!快來人!”
“將此獠拖出去,重笞三十板,下獄!”
一眾舞女慌亂,見外邊的甲士聞聲進來,急慌慌的四處退避,進士們亦是面露驚懼,訝異於這狀元郎竟然有這般的膽量。也有人反應過來,在心裡大聲叫好的。這個出身寒門的狀元郎若倒了黴,正好舒了他們一股惡氣。
眼看這一次新科進士朝天子,就要變成一場鬧劇。
危急關頭,還是胡季犛站了出來,安撫住了仍有怒容的陳藝宗:“陛下,不可。”
“詩詞乃末道,狀元郎出身微寒,未曾接觸過詩詞之道,亦是情有可原。況且今日乃新科進士朝見天子,若懲戒狀元郎,朝廷威嚴置於何地?”
“更何況,周王殿下還……”
想起“範淮”身後的周王朱肅,陳藝宗恨恨的哼了一聲。若說還有什麼是能讓他這個“上皇”畏之如虎的,大明,絕對算是排在最首位的第一個。眼見上皇揮了揮手,入內的甲士們俱都倒退著退了出去,舞女們也是帶著驚魂未定的模樣,重新到了中間開始演起了歌舞。
“罷了。回後宮!”陳藝宗憤憤的道,一甩那沉重的龍袍,氣沖沖的便轉往了後殿。
傀儡般的陳順宗立刻站起,攙扶著老邁恣意的上皇往後宮去,胡季犛走在另一邊,臨行時,他眼神不明的看了仍作跪地請罪狀的黃淮一眼。
“天子”賜宴,不歡而散。
“狂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