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身子晃動,月白長袍擋去了窗欞漏出的閒暇夏光,他右手扶上額頭後退了幾步,無力道:“有勞夫人了!還請夫人把她移去別院,務必保住嫣凝與孩子都平安!若實在只能保一個,那便保下嫣凝罷!”
霽雯凝視著和珅痛楚的面容,她扯動了一下唇瓣苦笑著。夫君,這是她的夫君,何時要為他人妻兒擔憂?這話語本是福康安該說下的,卻從她的夫君口中說出。愛屋及烏,她的夫君竟然連嫣凝腹中他人的骨肉都一併疼愛了去。
她回首,看向和珅抱著兒子剛剛坐過的紫檀椅子。一片虛無,方才的闔家之歡已不復存在。自她嫁於和珅,二人便相敬如賓。她知曉,和珅心胸不在庭院美『色』。愛美之心,人人有之,和珅雖會遊走萬向閣,也總能分清官場浮沉與兒女情長。
若是和珅不愛一人,這相敬如賓的光景對霽雯而言,便是最好的。她有嫡室的尊耀,亦是嫡長子的生母,不論府院有多少妾室,也終是要跪拜她才能進府門。
可嫣凝不同,她是福康安的夫人。雖沒有成親大宴賓客、告知天下,可京城中何人不曉嫣凝是福三爺的夫人。富察家不僅是皇親國戚,福康安手中更握有兵權。若是和珅與福康安起了矛盾,憑和珅現在的地位只能一敗塗地。
方今,嫣凝在和珅的心中已不是他最初打算的那般,要利用她鉗制福康安。在自己布的這盤棋局上,和珅已經先『亂』了陣腳。
霽雯千言萬語在對上和珅急切的眸子時,都熟爛於心中。她未作他言,只對和珅行了一禮,便跟著劉英匆匆往府院門口趕去。
霽雯的緋『色』裙襬在長長的遊廊上迤邐綻開,步伐凌『亂』,她的心卻鎮定明晰。她與和珅少年夫妻,伴在和珅身側近十載。他受過的苦楚,他的凌雲志氣,這世間除她便無人更明知和珅的種種了,她不能讓嫣凝壞了和珅歷盡千辛萬苦得來的地位與權勢。
出了府院門,霽雯眸中的富察府馬車雖然看上去平安無事,車內竹香卻早已慌『亂』無措。嫣凝咬著唇瓣,想要減輕腹中撕扯的疼痛。她腦中混『亂』著,若是現在驅車趕回富察府,她怕會傷及孩子『性』命,不敢冒此風險。她握緊了竹香的手,靠在竹香懷中,把她與孩子的『性』命都寄予在和珅身上。
這是一場賭注,若是和珅顧及自己如今的地位權勢,那她便賭輸了。可調轉馬車回富察府,便是她孩子的『性』命堪憂。疼痛、憂慮輪番卷席著嫣凝已混沌不堪的思緒。
霽雯驅逐了候立在一側的車伕,扶著劉英的手上了馬車。嫣凝的雲錦已被汗水溼透,她面『色』蒼白若透明,整個人似水中撈出來般。
嫣凝雲錦上只染了小片的血紅,霽雯鬆了一口氣。她從竹香手中接過嫣凝的手,盯看著嫣凝半闔的雙眸,凝重的說道:“富察夫人若是不想腹中孩子來日與我家老爺有牽連,就是拼死,也得讓這孩子落地在富察府!不論為孩子,亦或是為我家老爺,請富察夫人一定要挺住!”
馬車上的血腥味漸漸濃烈起來,霽雯的手被嫣凝握的起了烏青,她忍著手上的痛楚,命令劉英與富察府的車伕駕車返回富察府。
車輪聲在內城並不繁蕪的街道上轆轆響起,聽在嫣凝耳畔尤為刺痛,她猛地的睜開雙眸,帶著怨恨看向霽雯。
這個在她心中溫婉賢淑的女子,如今卻只為保和珅的地位權勢,棄她們母子『性』命與不顧。
嫣凝知曉孩子若落地在和第,必然會成為京城中人的飯後垢話,可孩子的『性』命在她心中遠比名聲重要。
嫣凝看不到自己的身下,從竹香長大嘴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的驚恐樣態,她也猜到自己身上的雲錦定是沁出了大片的血。
到了富察府,嫣凝早已昏厥不醒人事,霽雯讓羅管家找下人用轎攆把嫣凝抬回了建功齋。她未進富察府院門,便離去了,進了富察府,嫣凝與孩子的生死與和第再無半點相關。
府院因半身是血的嫣凝慌『亂』起來,好在富察府早一個月便閒養了穩婆,丫鬟們在她的吩咐下有序的忙起來。
金大夫奉和珅的命令前來,他在帷幔外聽了丫鬟所講嫣凝昏厥狀態後,便讓建功齋的下人熬了參湯,給嫣凝補血氣。
老夫人聽聞後立即趕來了建功齋,來給老夫人請安的福隆安也尋著老夫人的腳步趕往了建功齋。福長安從和珅那裡聽聞了此事後,受和珅所託也匆匆的趕回了府院,芮楹、芃叒追隨著福長安也從各自的院中急忙到了建功齋。
一時之間,建功齋便聚了五位主子,連帶著他們的貼身下人,把建功齋圍的水洩不通。
得了訊息的芴春趕到建功齋時,跨進府院便看到院子裡的福隆安、福長安,福隆安面『色』如常。倒是福長安來回踱步,芴春心中譏諷之意滋生,不知曉的還當是內室中奄奄一息的是他福長安的女人。
芴春對著二人福身行禮後,便由著丫鬟們掀開珠簾,進了廳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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