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筠婠醒後,嫣凝見她無事便令人收拾了蓬仙苑給她住。雖然遠,卻是極好的養病之處。安頓好筠婠後,心中疑『惑』難解的嫣凝不便登門和第詢問和珅那府上可是有了異常。只得令人通報了和第守門小廝,邀和珅到茵墨閣。
同一酒樓,同一廂房,卻是不同的心境。京城中風雲變幻,連綴著每個官員的及其家眷一日未見都恍若隔年。
再次與和珅相對而坐,嫣凝心中一片蒼涼之感。盛寵難居,何以玩弄旁人於股掌間的他甘心被皇上扯著髮辮行走。
和珅不等她發問便悠悠開口道:“我不知曉筠婠為何那般,但你若想筠婠平安,便不要再提及此事。昨日親眼見過筠婠體發異光的和第僕人,已悉數成了啞巴。那日隨行的十五貝勒府中家奴及十格格跟前的宮人也都已換掉!”
有了孩子的人,便會事事顧及自己的骨肉。嫣凝雖心中有疑『惑』,卻只能強壓下追根究底的慾望。若是她追究下去,牽連的便是自己的女兒。
李侍堯貪汙案連罪了永瑆,罰了三年的俸祿,令其在家中面壁思過。若不是一干舊部有把柄握在永瑆手中及福康安、阿桂鼎立為其美言,永瑆一黨已呈殘喘之勢。
福康安回府向嫣凝提及永琰受過之事,語罷卻看著嫣凝嘆道:“若是和珅為武將,我與他或許不會像如今這般勢如水火!我夫人得他如斯照顧,我亦不知是喜是憂!”
他一語,滿是醋意,無半分顏面受損的怒意。嫣凝不免心中驚詫著,何時他與和珅已心照不宣的在朝堂下冰釋前嫌。
中秋節前夕,福康安在歸京不到半年後,被皇上授以將軍之職、派去了臺灣鎮壓林爽文起義。臨走前,他藉口睹物思人摘去了嫣凝的玉墜。筠婠的玉墜在她生病時不知丟到了何處,容妃及皇上念筠婠受雷電驚嚇一直臥病不起,也並未追究筠婠罪責。
十格格成婚前幾月容妃薨逝,因她只是妃位,算不得國喪。但筠婠與德漩皆悲痛不思飲食,他們自小與容妃身側長大,對容妃的感情同老夫人不相上下。嫣凝淚溼手帕,送了容妃去。同為女子,她不知能為容妃做些什麼。只能像容妃離去前說的那樣,“死後哀榮本宮不缺,只缺每年今日都會想念本宮的人!本宮只求你,不要讓筠婠與德漩忘了本宮。”
容妃借筠婠之口,把自己生前宮中存得珍奇異寶送與了十格格,上百件的珠寶羅翠擺進翊坤宮。十格格念及筠婠對自己一番真心情意,把心中因豐紳殷德生出了隔閡融了去。
桃花謝了春紅,人世間悲喜輾轉幾番回挽。容妃的話像是一個預兆,皇宮中因她帶來的喪痛很快被十格格的喜事掩了去,連縞素都早早的撤下換作了紅綢。嫣凝不敢出言皇上薄情,只遵著容妃夙願讓德漩與筠婠記住每年容妃的祭日都要為她燒些香火。
十格格與豐紳殷德大婚時受封固倫和孝公主,二人婚禮轟動京城大街小巷,運送賞賜的隊伍在街道上迤邐展開,連阿桂這般的首閣重臣都手捧玉如意隨侍在金頂轎左右。
福康安不在京中,德麟以富察家嫡長子的身份跟隨福長安前往送賀禮。一年前筠婠在和第無故昏厥之事尚不知緣由,嫣凝不敢再讓自己的孩子去和第犯險。德漩與筠婠想去湊熱鬧,被她攔下,她亦稱病不出府院。
為了防著頑劣的筠婠出逃,嫣凝便在蓬仙苑守著她。晨『露』被日光一照,奕奕生出光輝,似珠寶般璀璨。一身大紅長袍的豐紳殷德突然出現在了蓬仙苑令嫣凝無心再貪戀晨曦光景,啟明星剛懸,德麟便出了門去。算著時辰,豐紳殷德現在應該在恭迎固倫和孝公主的道上。
羅管家跟在豐紳殷德身後,一臉的為難之『色』。豐紳殷德如今已是固倫公主的額駙,其爵位比身為他姐夫的福隆安還高出一品級來,羅管家自是不敢喚護衛攔住他。
筠婠在假裝養病這一年,豐紳殷德常常來陪筠婠玩耍解悶。只是近兩個月並未見他,嫣凝也只當他忙著籌備婚事。一年來嫣凝並未想多,今日見他婚禮迎親都竄逃來找筠婠,他對筠婠的心思,嫣凝便明知了。
嫣凝緊走了幾步,把豐紳殷德阻擋在院子裡,不讓他與筠婠見面。豐紳殷德已被關在府中數月,形同軟禁。如今只得了迎親機緣才可出了和第,他俊秀的面容帶些懇求。“富察夫人容我見筠婠一面罷,今日過了,我的身份亦是不同於往日的我了!”
嫣凝心中惻然,但不想自己的女兒攪入皇權政治的渾水之中,她強硬著回絕道:“從你與固倫和孝公主賜婚時,你的身份便註定與筠婠無法同道而行!”她說著向他福身行禮,“妾身見過額駙!”
豐紳殷德後退了幾步,神『色』痛楚起來,他轉身離去,紅『色』的背影隱在院門處。筠婠從正房出來,行至嫣凝身側,看著豐紳殷德身影隱去的地方發呆。嫣凝心中有些擔憂的問道:“他對你的心意,你可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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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婠頷首,隨即神『色』凝重道:“但我富察筠婠的夫君一定是要像阿瑪那樣的勇士!”她的一番話令嫣凝想起了經常與德漩一同回府玩耍兵器的烏爾恭阿,那孩子生的劍眉星目,眉宇間散出攝人英氣。嫣凝心中有些自責,她一向只當筠婠頑劣,竟忽略了筠婠已近豆蔻年歲,正是情竇初開的年歲。可那烏爾恭阿乃是太祖努爾哈赤一脈,縱使旁人都傳皇上會把筠婠指配宗親王貴。但福康安的身世阻隔在此,皇上怎麼會在倫理之事心生糊塗。
數年如一年的日子緩緩流過,又是一年折柳時。自福康安生擒林爽文後,皇上的賞賜愈發令人起疑福康安的身份。不僅賜了公爵之位、四團龍褂,皇上更是在他還京時賜了御用金黃腰帶、金黃辮珊瑚朝珠一盤,還特意下旨在臺灣為福康安設立生祠,其恩寵逾越親王之上。
隨著福康安的恩寵逾越和碩嘉親王永琰、成親王永瑆,深藏宮闈許多年的密事在百官中相傳,福康安的身份變得撲朔『迷』離。朝堂上不時有大臣諫言皇上顧及國之本,不可逾越了祖制。其話意明顯,皇上卻聽而不聞。永琰與永瑆難得齊心協力,彰顯兄弟情深。福康安為私生子的身份在永琰黨、永瑆黨愈演愈烈,皇上昔日的風流韻事為朝中大臣所不滿。
朝堂變故之風吹入富察府,老夫人整日憂思纏身化為病魘,臥床不起。皇上如今已是八十年歲老人,雖龍體康健,但心卻軟弱不堪政事抨擊。溫順如永琰,剛烈如永瑆,皇上心中皆不屬意二人。老夫人擔心皇上會公開福康安是他密子一事,如此一來不僅會壞了福康安的清譽,更讓傅恆成為史官筆下嘲諷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