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升被抓的次日一早,福康安便讓趙興把海升被抓的訊息在府中散播,然後去了香山檢視宮殿重修的進度。
夕盈得知香兒瘋了的事情以後,心中大驚,她從未授意過夏兒這樣做。並且當日包過香兒孩子的襁褓已經都拿去燒掉了,又怎麼會有染了血的襁褓。
一股腹背受敵的危險感讓夕盈開始手忙腳『亂』。夏兒此舉,她雖不說,但是大家都會認為是夕盈授意。向來僕過主擔,這下,夏兒是把她『逼』到了無以還手的境地。
她沒有責罰夏兒,此事背後定是有人指使。夏兒畢竟跟了她多年,她知道柔情是夏兒的軟肋,你若一心的對她好,她就會在你跟前失了心,一心的為你。
再無周旋的餘地,夕盈只得擔下一些,好救自己胞弟的『性』命。她命令秋兒寸步不離的看著夏兒,以防她再次興風作浪。
等福康安從香山回來的那一晚,夕盈便跪在建功齋院門外脫簪請罪。
晨明時分,建功齋的下人開啟了院門。夕盈的眼淚已經花了妝容,她一襲黑髮傾瀉而下,貼住身上的青白緞旗袍,無一點發飾。
夕盈的雙膝一直跪在冰涼的石板上,浸著寒『露』。起初是寒冷刺骨,而後便是火熱難忍,漸漸的竟是麻木無覺。
嫣凝從竹香那裡知道夕盈在門外跪著時,心裡無一絲的憐憫,想到香兒此時的模樣,她只覺得這樣跪個十天半月都是無濟於事。無論她怎麼樣跪,都跪不來香兒孩子的『性』命。
福康安用過早膳後,才讓人把夕盈請了進來。許是各自心中有事,福康安與嫣凝都未吃些什麼,膳食多是原封不動。花花綠綠,葷葷素素的擺了一桌子。
夕盈是跪著進的建功齋院中,膝蓋邁門檻,磕出血來。建功齋因先前是福康安閒暇時修身養『性』之處,男子的粗獷讓他對這裡並未仔細的修建。石板路有些已經微微翹起,石尖觸及骨肉,是錐心之痛。
晨時下人還未清掃,夕盈的膝下血混著泥土,在白『色』的寢衣上,觸人心疼。
她緊咬著雙唇,不讓眼眶中欲出的淚珠落下。她知道此時她的眼淚對福康安已經毫無作用,只會令他更加厭惡自己。
等夕盈到了廳堂,已有小半柱香的時間。嫣凝終是『婦』人之仁,心中有些不忍,剛想去拉夕盈起身,卻被福康安攔住了。
“你何故把自己弄得這般狼狽?”
端坐在主位的福康安壓著一腔怒氣,面無表情的問跪著夕盈道。
夕盈叩首,一襲黑髮,似黑亮的綢緞鋪展開。“妾身心知妾身所做的事,不可能讓將軍原諒!願意受將軍責罰,只求將軍放了我胞弟海升!”語氣中無一絲的為自己的哀慼,全是對胞弟海升的擔憂。
長亭苑中,秋兒步步緊跟著夏兒。
夏兒見夕盈明知被自己陷害,竟然不責罰自己,昔日的主僕情意湧上她的心頭。她連忙跑去夕盈的櫥櫃中拿出放置已久的鈺春馨,想要丟掉,生怕等會福康安會派人搜這裡。
鈺春馨是一種邊疆的『藥』物,與過量的半夏熬成湯『藥』,喝下可令人至啞。
但是鈺春馨香味奇特,不長期觸碰尚可,一旦長期觸碰,氣味便會永久不失。
秋兒一直監視著香兒,此刻見她從夕盈櫥櫃中拿出一個玉瓶,立即攔住了她。“姨娘待你不薄,你為何如此害她?”
心中原是好意的夏兒聽秋兒如此一說,往日的心酸與怒火冒了上來。她看向秋兒的一雙眼睛中滿是怒意,“不薄?自從劉穩婆的事後,姨娘就視你為心腹,事事都不與我商議!我捨命為姨娘辦事,她卻這樣待我,不薄在哪裡?”
富察府的丫鬟秋冬奴婢裝是淡紫與嫣紅兩『色』,以減少秋冬日的蕭瑟之氣。
海棠薰香中,兩抹嫣紅『色』的身影糾纏在一起,爭奪著手中的鈺春馨。夏兒雖極力辯解自己是要丟掉這個玉瓶,但是秋兒已經不信她所說的話。
爭奪中,鈺春馨的玉瓶丟掉到了趙興的腳旁。
趙興奉命來搜長亭苑,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被人送到腳下。當問及這是什麼時,秋兒與夏兒跪在一處,你扯我的手,我扯你的手,都吱吱唔唔的講不清楚。
趙興揮了揮手,命人把她們也一同帶去建功齋。
福康安命人去長亭苑時,夕盈心裡已經做好了要被休掉的準備。夏兒顯然已被人收為他用,眼下,夕盈只求夏兒能夠顧念昔日的主僕恩情。
當夏兒與秋兒跪在廳堂之上時,夕盈腥紅的唇瓣,無力的吐出。“文彩雙鴛鴦,裁為合歡被。著以長相思,緣以結不解。”淚珠斷斷續續的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