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康安的手被嫣凝握住,他無法抽出。只得看向她,眼眸沉靜如春水湖面,卻不知該如何回答她。
從小,他除了習武學兵法以外,就被自己的阿瑪、額娘、大哥薰陶著如何在朝為官,那些宮廷之事雖不是刻意去學,卻也是看得多了,耳濡目染的便會了。
嫣凝口中的山野田間,是他心中的懦夫之地,他福康安此生若不能在國有難時戰死沙場,那便只剩鬱鬱而終了。
他反握住嫣凝的手,面上笑意更濃了。一轉身,他坐的離嫣凝近了一些,把她攬在懷中,寵溺道,“都是做額孃的人了,竟還這般愛說胡話!”
嫣凝未再說些什麼,她亦知道在福康安心中自己不過又任『性』胡鬧了一次。她摟住福康安,心裡猶豫著要不要告知他,太后臨死前想與她同歸於盡的事。
窗外雨聲時而悽悽瀝瀝,時而砸地聲驚人,屋子裡掌了燈盞,卻因屋外天『色』變幻無窮,連燭焰都跳躍著。
嫣凝看著牆上飛逝而過的燭焰影子,臉埋在福康安的胸膛試探著問道:“你可知宮裡有一位月姑娘?”
福康安理著她半溼的秀髮,微微頷了一下首,“我年幼時,曾聽宮裡的老嬤嬤講過聖祖爺很寵愛她,盛寵之下卻無幾人見過她的面容。太后以不可議論聖祖妃嬪為由,對月姑娘的事禁言了。起初有宮人不依太后之命,太后震怒之下,仗斃了許多宮人,最後有關月姑娘的事便從後宮銷聲匿跡了!你為何問起她來了?雖說現在太后不在了,但後宮之內,是非就像是一張密網。你若是不小心便會被網住,切記不可胡言『亂』語!”
嫣凝猶豫了很久,還是將太后駕崩那日因她容貌與月姑娘相似要殺她之事隱瞞了下來。
自己的夫人與聖祖爺的寵妃長相相似,嫣凝不知福康安心中會作何想法。好容易,她才以江南絲綢大府蘇家之嫡女的名義穩住了身份,她不敢再生其他變故。
她抬首,對上福康安溫意的眸子,點了點頭。
臨用膳之前,福康安去看了芴春,直到嫣凝與德麟用完膳,他派來的人告知嫣凝,他留宿在春櫻苑了。嫣凝私心嘆著,芴春待他自是不同的,不會冷言冷『色』相對。而她的夫君福康安呢?若他的妻妾相安無事,他也總能做到雨『露』均沾,不會冷落了一人。
嫣凝幽幽想起了初遇他時,他篤定說的那句,我福康安不會讓自己的女人哭!殊不知他這般左右相橫,亦是把愁思灑向了她與芴春之間。可除了這樣,嫣凝也替他想不出其他的好法子了。
春櫻苑許久沒有這麼熱鬧了,福康安冒雨前來,縱使雨中火焰搖曳著的燭光昏暗,也點亮了全春櫻苑人的心。
雖然打著傘,但是福康安的披風還是被雨打溼了。丫鬟們忙著取他身上淋溼了的披風,又取了乾的長袍為他換上。蝶翠更是忙活著佈置晚膳,快把整個廚院搬了過來。
看丫鬟們忙活著,芴春面『色』冷淡著。她記恨著他對夕盈的寬宏大量,記恨著富察府上嫡庶尊卑的天壤之別。她也是他的女人,筠妡也是他的女兒,她不明,福康安為何不能平等相待,連嫣凝腹中未出世的孩子都已經在名字上尊耀過她所生的女兒。
芴春像是不曾看到福康安似的依舊垂首看自己手上的詩詞,任由院中下人熱鬧著來去。
福康安見芴春此樣態,未作他言,他接過『奶』嬤嬤手上的筠妡哄逗起來。筠妡身子比芴春要嬌弱很多,福康安只抱著她晃了一會兒,她便紅了臉頰,喘氣、哭聲不止,福康安慌忙令『奶』嬤嬤把她抱了下去好生照看著。
芴春見到福康安,原想一直冷面相待,可是看到他抱著筠妡時的拙劣慈父模樣,心中軟了下來。他一個將軍,又怎會逗嬰孩,德麟亦是三歲時才見到了他。
芴春心裡嘆著,福康安對筠妡除了嫡女的名分沒有給之外,其餘能給的,盡數皆給了。光是洗三禮,便門庭擠擠。若不是百日趕在太后喪期,怕也是要轟動半個北京城的權貴了。
她任由福康安把自己牽離了病榻,在他為自己夾菜溫『色』相對時,那顆一直記恨他不肯休了夕盈的心熱了起來,把那冷冷的恨意融化了去。
福康安此時回來,若是再離京,不知何時才能歸來。這次芴春也已做不到福康安上次離開時的事不關己心境,她眼淚沖刷了病容的慘白,“芴春聽聞將軍明日要陪伴聖駕,而夫人也會跟隨身側,難道將軍對芴春真的只有這滴水之情『露』麼?”
富察府雖不是宗室,但因有富察皇后在先,也是皇親國戚。又因曾是皇城之府,故富察府的下人全著縞素以表對太后哀思敬意。
芴春心中存著不快,趁著府裡換白綾絹絲時,把春櫻苑的帷幔、幕簾全換了白『色』。迤邐鋪展在花簇地毯上時,帶了些閒逸雅緻。
芴春一張病態嬌弱的面容在身上白衣相襯之下帶了些讓人憐惜之態,福康安只看了她一眼,心中便落下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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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溫言笑道,“我今日陪著你和女兒!”
芴春淺笑,懸掛著的淚珠落在她面前的玉瓷盤中,滾落一下即碎裂了。
次日一早,福康安便回了建功齋用早膳。剛喝了一口薏米羹,福康安從小吃吳主廚做的膳食長大,自是一口就嚐出來這不是他的手藝。福康安看向嫣凝,“吳主廚可還在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