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康安在前院送走大夫後,送著今日所來的賓客。
芴春一昏厥,賓客之中有眼『色』的匆匆用完筵席後都自覺請辭離去,無眼『色』的見旁人離去也都跟隨著請辭。官場混了這麼久,那些官員都深知多數人做什麼,自己便做什麼總是可以保全自己的。
富察家的一些遠親有滯留的去了牡丹堂給老夫人請安,筵席不倒半柱香功夫已經賓客空空,只剩了收拾殘局的富察府下人。
芴春聽嫣凝說完她腹中尚未出世孩子的名字後,靠在軟枕上直愣愣的看著她,也不言語。
蝶茵帶著下人把內室中賓客送的一些珍奇物件搬去春櫻苑正房耳室,當無意間打翻十五貝勒所送的羊脂玉纓絡圈後;她立即把落在密麻花紋上的羊脂玉纓絡呈遞給芴春檢看,以示自己並未把纓絡摔壞。
嫣凝坐在床榻邊的圓木椅上,蝶茵把羊脂玉項圈遞給芴春時,嫣凝只瞧了一眼,便把那奢華貴氣的羊脂玉纓絡圈記住了。銀項圈周圍環著整齊的翡翠珠子,中間連綴著一枚上好羊脂玉佩,細細碎碎的在玉佩下飄了一些粉嫩短流蘇。
芴春拿著羊脂玉纓絡,她心裡嘆道確實是一枚上好的羊脂玉,玉身通透晶瑩。許是太通透了,連玉身裡藏著的細絲紋脈都瞧的仔細。
縱使美玉如羊脂,翡翠如老坑,可到底是一塊頑石。通透則有紋脈,不通透則是市井中隨處可賤賣的普通玉石。
正如她庶出的女兒,即使來日如芃叒般有著仙靈氣,又能如何,只是這樣一枚讓人佩戴替換的瓔珞圈。
芴春柳眉一橫,把羊脂玉纓絡圈丟在蝶茵手中。她從床榻上起身,身下鋪墊的絲軟硃紅褥子溼答答的沁出血來。赫然一片,刺痛著嫣凝的雙眸。
嫣凝上前扶住了起身的芴春,她順勢抓住嫣凝的臂彎。芴春纖纖十指上養尊處優的長長指甲透過兩層棉衣陷到嫣凝的肌膚上。
淺蓮紅的紗帳因芴春起身,漂浮著,把她的面容遮蓋的欲隱欲現。嫣凝透過薄翼般的紗帳看到她失血過多的面容帶著絕望,她聲音如冰窖中藏過,“嫣凝,我不過是為你擔了這禍患。那碗血燕本是要用於你身上的,夕盈要害的也是你!只有你腹中的孩子,才會動搖德麟的位子!”
想到自己不能陪女兒走過她的豆蔻年歲,親眼看著她嫁人,芴春變得聲嘶竭力,似生產那一日身體被撕裂的痛楚所引出的叫喊。
“將軍為了保德麟的尊耀只能包庇夕盈!而你呢?你為何也要默不作聲,讓她逍遙法外!你不怕麼?不怕漆黑深夜,那雙魔爪伸向你腹中的孩子!為何要犧牲我與我的女兒,保住你們所謂的嫡室尊耀!”
嫣凝的身子被芴春搖晃著,她不知病中的芴春為何會有如此大的氣力,她心中想好的責備之語也被芴春所搖散了。
她曾安慰自己過,若不是芴春處處想壓自己一枝,又怎會誤用了那日的血燕傷了身子內裡,命不久矣。
可如今見芴春把這些都算在自己頭上,她只能默不作聲的聽著,受著。
竹香見嫣凝受此力度,恐傷了她腹中的孩子,故上前想要掰開芴春的手。她不敢用力,怕傷了兩位主子。
芴春半跪在床榻上,嫣凝雙腳在榻基下不穩的徘徊著,竹香跟著芴春手上的動作一會上榻基,一會下榻基。
三人在內室糾纏著,芴春的哭叫聲伴著香爐中的縷縷白煙瀰漫在整間屋子裡。
春櫻苑的下人在一旁著急的看著,不知該不該幫自己的主子。嫣凝是夫人,又有著身孕,他們就是有十條『性』命也不夠賠嫣凝腹中孩子的那一條命。
福康安剛進正房,就聽到了芴春的嘶吼聲。他扯起深絳『色』長袍大步跨進內室,把被芴春鉗制著嫣凝救出來護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