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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翅膀

隊長把彈頭從牆壁上抓下來的時候,他幾乎認不出他的臉。如果他打算用這種可笑的方式來躲避身後緊密的追查,那麼隊長會暢快地滿足他的這一心願,先讓他離開牆壁幾個小時。等彈頭騎著摩托車在街上狂奔時,一通猝不及防的電話就能讓他像擰毛巾那樣擰緊剎車,接著哼著讚辭重新回到牆角里面。隊長勒令彈頭伸出手待在原地,隨後又讓他蹲到投影儀上,讓人們一同查驗他身上究竟長了幾條胳膊,他又是透過哪一根罪惡的手臂把人們的心給殘忍地揉碎的。趁他蹲著的時候,貝剮伸出手把他褲兜裡的手機取了出來,她用手機衝著他那張訊號不良的臉迅速地拍了幾張照,這幾張照片很快被懸掛在彈頭的賬戶主頁上,從照片的邊緣能看出幾根瘦弱纖長的手指,每根指頭上都不會長出指甲。亨過得是專門研究這些照片的學者,儘管學界對他的學術能力並不認可,但他每天早上都第一個來到人們的辦公室前,坐在那兒衝著每個路過的人拍照。亨過得宛如手牽著手向前行走的小孩子那樣強硬地佔據著整條走廊,儘管其他教授和導師總是會叫來保安試圖把他請離,但他很快就如同磁碟裡的垃圾檔案一般又悄無聲息地躺在了那兒,亨過得每週換一次枕頭,他把自己拍下來的照片製成溫暖的枕套,每每有人走過去,他就捂著耳朵把枕頭扔到行人頭上,等到有誰把枕頭撿起來時,亨過得就學著公交車前河馬的樣子捂著耳朵裝睡,他生怕尖銳的講課聲和學生潮水般的談話聲會破壞自己螺紋鋼般的睡眠質量,因此捂住耳朵時不做出任何多餘的動作,等到被他用枕頭砸中的人不甘心地離開後,亨過得急忙從睡墊上跳起來立即拍上一張新鮮的冒著電子熱氣的照片。

他們每天都把拍到的照片丟進聊天群裡,等著有誰肯打上幾個字來誇讚他們的攝影才能,如同一個等待計程車的行人似的呆呆地站在那兒,衝著任何一個可能為你駐足的人揮手。亨過得和殼聯就是透過這樣的方式認識的,他們把自己的照片放在一起互相比對,以此來確定對方是自己小學時的同學,殼聯把他們小學時數學老師的照片發給亨過得,那是他最近剛拍下來的一張照片,儘管過去了這麼多年,他們的數學老師幾乎還和當時長著一樣的臉,他們的數學老師這些年總是在醫院和快遞驛站附近轉悠,一到了固定的時間段,他總會在那裡如期出現,他比任何稱職的主播來得都要穩定且及時。倘若他沒按時到來,那麼一定是有誰像攔路的路障那樣把卡車與貨箱蠻橫地橫在了路中間,你要想從這條路過去,就得從這些司機手上買東西,你得把他們貨箱裡的東西全買下來,他們才肯哼著曲子把貨車開走,繼續尋找下一批貨源。每個常從這條路經過的司機都得齊心協力,他們開出的價格往往像逃課時翻越的牆壁那樣高於人們的心理預期,你不能做馬路上的個人英雄,除非你的錢包支援你獨立完成這場室外即興表演。卡車司機們有時會透過幾架無人機為人們派發優惠券,他們直接讓無人機飛到其他司機的家裡,就好像這只是對他們人身安全的一次輕描淡寫的威脅,那些司機們立馬開始採購改裝材料,嘗試把私人住宅改裝成感冒時的鼻子那樣密不透風的碉堡,他們每一次的改裝嘗試都沒能成功,那是因為亨過得和殼聯總是蹲在樓下的空地上等著他們離開,亨過得和殼聯一聽到司機們關門的聲音就感到興奮,他們在原地發出空調外機般的噪聲,接著開始模仿廣場舞會上的黑色音箱,等到那些司機正式離開家門後,他們急忙掏出手機對準那幾棟新改造過的房子拍個不停。他們把這些照片賣給卡車司機,同時還不忘像經驗老道的超市老闆那樣跟他們打好關係,他們要是不這麼做,他們的數學老師一定會被永遠堵在那兒,他們的老師本可以成為這條路上的一個知名標誌,跟來自不同地方的人合影,並趁合影的時候扒掉他們腕上的手錶與智慧手環。

小學時,他們的數學老師羞於為他們批改作業,那些醜陋的作業封皮上往往殘留有野貓的腳印和烈馬的唾液。學生們解釋說,那匹馬載著各個快遞員跑遍了好幾條街道,就為了避開那些貨車司機,為了給他們提供微小但必要的援助,他們透過按小時計費的方式來讓馬兒和快遞員們幫助他們完成家庭作業。貨車司機們很快就發現了這一策略外的可怕情況,他們開始圍獵城市中的各種俊俏的馬匹,除非人們肯把這些馬交給貨車司機用於生物層面的改裝與整修。這一妥協對貨車司機來說並不意外,他們把這些馬拴在卡車的後視鏡上,等到那些本就不存在的鏡子因此而斷裂時,他們就把責任推到馬匹的身上,並警告其他司機要小心一匹發狂的駿馬會給人們帶來的神秘死亡難題。當你呼喚卡車司機的名字時,揚聲器會像廚師那樣把你的聲音處理過後端給他們,你用嗓子呼喚他們,等到這一器官的功能喪失殆盡後,你又開始使用胸腔來解決問題,這兩者都不能令人滿意。有一回,殼聯把司機們的耳機掛在自己胸前的衣鉤上,從一條條耳機裡傳來的聲音讓他的肌膚髮酸發癢,那些耳機宛如幾條曲折的玉米蛇似的在他的胸前來回活動,假如這兒有個外賣箱,他就把這幾條蛇全塞進箱子裡,哪怕它們像個被關在密室裡的幽閉症患者那樣苦苦哀求他放它們出去,殼聯也不樂意答應它們的要求,除非它們肯把鳥肉串拿出來,而且必須是烤好的,而且必須撒上了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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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羅是個失敗的司機,他由於付不起卡車司機的路費而放棄了司機這一職業,他的這次失敗並沒有仁慈到能不求回報就輕易地放過他,羅受到的打擊讓他失去了和車門順利溝通的能力,這導致他無法開啟任何一輛車的車門,他必須找代駕替他開車,或是跟在朋友後頭以便坐上他們的車子,這一口腔潰瘍般痛苦的狀況漸漸讓羅忘記了開啟車門是種怎樣的奇妙感受,很快,他像個衝動的情人那樣跟所有的門都斷絕了關係,儘管這並不是他真正想看到的,很多時候,羅的同事看到他站在一扇又一扇門前,他站在那兒低頭玩手機或發呆,有時還會把袖子伸到褲兜裡旋轉。不管怎樣,羅就是不肯把門開啟,沒人能強迫他開啟這扇門,他不是門童也不是服務生,他過去是一名司機,還是一個秉持素食主義的廚師。

在艱苦的訓練之後,羅從菜地裡站起來繼續爬到門板上面,如果說他被困在了這裡,那麼誰能免費救他出去就成了一個需要首先考慮的問題,長馬所組織的救援隊的收費標準對羅來說是個難以承擔的殘忍數字,他們搬來切割機和醫療箱,一邊實施救援一邊詢問價格,手機上每天推送的新聞是他們賴以維持的權威收費標準。長馬和彈頭負責想出每個能合理種植的數字,並讓工作者們像盡職盡責的保安那樣把這些數字運用到生命的保護工作上。這是受救援者生命的其中一個代表,擇九把畫筆塞進山峰上溼漉漉的紙簍裡,等她發現自己被困在足球場裡的時候,長馬和彈頭開始用切割機割開球員們不斷傳遞的足球,並把他們的球衣丟向球門後方的快遞箱,觀眾們順手把他們取來的快遞箱堆放在那兒,不許任何人靠近,他們強烈的領地意識讓他們和球員起了嚴重的衝突,他們把牛角從門框裡掙脫出來,接著甩飛了那個穿了三條褲子的罪犯,其中至少有兩條褲子是他從無辜的居民那裡搶來的,他搶完褲子後給人們付了錢,宛如偷外賣的人在原地留下了一塊口香糖一樣。擇九堅信自己能從那塊嚼過的口香糖上找到證據,這關係到商些的傢俱城是否還能繼續吸納顧客,因此她必須謹慎,在開始對這塊口香糖進行資料分析前,擇九總告誡自己應當用鑷子和醫用手套把口香糖兩旁的蒼蠅屍體小心地挪開,注意不要讓它們雄壯的翅膀干擾到口香糖靈動但脆弱的個體結構,這些口香糖是孩子們的可塑玩具,是他們的橡皮泥,也是商些賴以生存的重要憑證。有些時候,擇九常常搞不清自己該從何處下手,她如同被玻璃杯蓋住的爬蟲那樣陷入了無法解決的困境,不過這時候總會有一雙手來幫助她把杯子移開,來讓她看清今天的天氣狀況是否符合她此前的預期。

她對此的判斷並不總會和真實情況完全吻合,但她對天氣的大膽預測還是讓她被原始部落的人們奉為尊貴的神明,擇九透過他們混亂但樸實的祭儀來彰顯威榮,她每個月乘坐潛水艇潛入海面,透過洋流的運動狀況來判斷天氣,用熱量運轉的方式來維繫她自己的虛假神國。她害怕那些部落裡的人們戳穿她的謊言,因此每當部落裡有新生兒出生時,擇九總會找個能讓人們信服的藉口離開部落,回到現代都市採購嬰幼兒產品,等她回到部落後,她就莊嚴地聲稱這些奶粉、奶瓶、輔食機、紙尿褲都是從她神光的其中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中誕生的。對她來說,要找到一個足以騙過大多數人的巧妙藉口並不是件難事,但擇九也同樣意識到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編織出的那些藉口遲早會成為人們怒火裡的乾柴。在一次去城市裡採購的路上,擇九透過車窗在廣場的廣告屏上看到了羊改允那張羊絨製品般多毛的臉,他向收聽者與觀看者承諾,任何一個到他那兒去的顧客都能得到你最渴望的使用體驗,他願為所有人提供能幫助他們躲過厄運與悲痛的神聖藉口。擇九開始考慮要去哪裡找到他,免得自己被無奈地困在海中的潛艇裡,永恆地失去上浮的寶貴機會。

她像只筋疲力盡的青蛙那樣躺在溫泉裡,隨著一陣地震般的爆炸聲從建築中心傳來,人群的尖叫和騷動席捲著她的精神向遠方慌忙地逃竄,擇九立馬從水中跳出來坐進觀光車裡,先前坐在這兒的司機沒把鑰匙拔走,這至少給了她一絲逃脫的希望,爆炸的波浪和響動已經放慢了速度,但它們遲早會到這兒來,她沒能開著這輛旅行車離開,車輪上被掛了鎖,只憑她口袋裡的指甲刀並不能讓輪胎從災難前的牢獄裡解脫出來,她是個貪生怕死但務實的獄卒,因此立刻就拋棄了這輛旅行車轉向別處,她在溫泉的售票口那裡找到了一輛電動汽車,等她坐上去的時候,爆炸已經結束了。

你不能像預測天氣那樣提前安排好一次爆炸,你不會像打好小抄的學生一般對任何突發情況都胸有成竹,擇九剛把那輛電動汽車停住就被人們團團圍了起來,他們大多都是來這裡泡溫泉的,她從他們的服飾上猜出了這一點,她什麼都猜不出來,她和它一同坐在審訊室裡,擇九並不想要從它口中套出什麼情報,倘若她知道了這些情報,那麼她就得像被催單的外賣員那般火急火燎地逃離這座城市,免得成為宿主們的懷疑物件,這些多餘的疑慮傷透了她的心,它們是在地窖裡放置多年的老酒,她的頭上被淋了整整一罈。誰能先讓我把自己的頭髮擦乾淨。沒人接上她的話,這些圍在電動汽車旁邊的人開始指控她是個偷車賊,這樣說的人一開始並不多,但等到擇九把電動汽車裡吃剩下的快餐包裝盒丟到某個人頭頂上時,這種毫無證據的狂妄論調就成了他們的精神圖騰了。這場爆炸是她引起的,也許是她引起的,這裡的溫泉不是她修建起來的,那輛電動汽車也不是她的,她連車鑰匙都沒有,她連那輛車上的智慧助手是誰都不清楚,擇九開著車駛過一個又一個溫泉,他們一踩到汽車留下的水漬就滑倒在地,到最後誰也沒追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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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想要追上她,或者你想要追上任何一個人,你都應該向羊改允尋求可靠的幫助。他住在建築工地的塔吊上,但平時通常在大樓頂層辦公。自從他坐上輪椅後,他就拒絕讓自己的車輪接觸到任何一絲來自於地面與土壤的氣息,羊改允確信那些宛如奶茶中的蟑螂般可怕的氣味與感觸摧毀了他的下肢,那些從地面深處傳來的險惡觸角拽掉了他用以行走的忠誠坐騎。他平時只在這兩點間透過直升機來回運動,他不去赴任何人的宴,也不去任何娛樂場所消遣,自從他殘疾後,塔吊和樓頂就成了他人生的全部港灣和車站。

他在幾個從空間站回來的宇航員那裡得知,他平時用於辦公的那座大樓在太空中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儘管宇航員們分不清哪棟樓是屬於羊改允的,即使他們根本沒看到他的那座樓,但他們仍舊能用航天服裡還在照常運作的大腦像操控機械臂那樣來操控羊改允的野心和慾望。羊改允遇到商些的時候,他才剛從密閉的小房間裡僥倖地逃出來,那個小巧玲瓏的房間是為他而準備的,而且早在他出生前就已經準備好了。對他們來說,唯一的不確定因素是商些的行動方式。商些並不總是在他們的可偵測範圍裡活動,等到他一離開他們的偵測範圍,計劃就必須做出改變。另外,由於房間的修建工程完工得過早,他們不得不對那些過時的通風系統進行適當的改造,也許商些能從這些老舊且鏽跡斑斑的無用系統裡逃出去,也許這些汙損的鐵皮會被他披在身上當成盔甲。商些如同被困在冰山裡的旅客那樣把身邊的一切物體都披掛在身上,負責看管他的人甚至無法接近他。因此,嚴密且科學的換班時間表在這裡是不可缺少的,要是有誰錯過了換班時間,那麼他不太可能會在外面的陽光下若無其事地重新出現。他們被商些在小房間裡吸收消化,之後就再也沒有人見過他們了,至少卷椅類是這麼吩咐他們的。卷椅類每天來張貼一次時間表,她情願用這種古老單純的方式來提醒人們應當注意什麼,也絕不樂意透過手機告訴他們具體的工作時間,因為她的手機還擱置在那個整潔光滑的衛生間裡,儘管她自己彷彿一個穿反衣服的人一般絲毫沒有察覺。沒人前去提醒她這件事,他們的工作專案裡並沒有勾勒出這件事所投下的影子。

在這裡工作一星期後,他們就發現這只是一個巨大的幼稚謊言。這裡的工作條件和招聘時邀力所作出的承諾並不相符,他為他們開啟了通向財富之迷夢的溫馨巢穴,准許他們用棍棒瘋狂地敲擊古老山洞中的珍貴化石。他給他們的精美謊言讓他們沉浸在未來的潭水中無法自拔,等他們稍稍擦乾身子的時候,一架蝙蝠般健碩的無人機羞怯地衝向他們,落在他們的肩膀上,醞釀起火焰的進步形態和優美的最終生活。邀力把這種生活的完美景象向他們呈現出來,只要他們肯停下來看一眼他的幻燈片,他就有把握讓巫師的咒語啃掉他們所有人的口袋,窮困的沙漠吸附在他們未經鍛鍊的雙腿上,寸步難行的兇惡處境讓他們開始向著死亡塗抹防曬霜,他們細緻地撫摸著死亡的那張臉,如果那裡存在著一張和他們相似的臉,那麼他們紮根於死亡的洶湧情節也能得到些微緩解。張開耳朵之後,邀力欣然接受了他們的到來,那些避難者在這場大爆炸中喪失了尊嚴和勇氣,延續性對他們來說是衡量生活標準的一張規格表,他們把這些表格張貼在時間表的附近,宛若食物避開蒼蠅那般避開其他表格的後腦勺。你能從那張表格的字跡裡看出這些偉大的旁門左道,任何一種用於節約時間的珍貴法門都是他們修建出來的捷徑,但這回不會有人再像剛開張的餐館老闆那樣把他們請進來了。

口舌也等著成為他們的一員,這件事最好的結果是,他像其他人一樣安全地受到了邀請,在這其中不摻雜任何暴力方面的雜質,殘酷的爭鬥與算計也無法加入這場和諧寧靜的小型聚會。這場美妙的協商是口舌發起的,但他並沒有在談話裡得到應有的尊重,他們把口舌騙過來的時候並沒有考慮到後面將要誕生的這場爆炸,於是就在他們商討要怎樣拆除羊改允的那座大樓時,那間會議室的鋼化玻璃像摔在地面上的手機螢幕似的出現了漁網般的裂紋,還沒有人反應過來,整個房間的玻璃就都像爆米花似的炸到了他們臉上。昨天的停電讓他們睡得很晚,這大概讓他們的反應力嚴重下滑,為這間會議室準備的臨時防禦措施也沒能派上用場,因為沒人能想起來要去啟動它。在這之前,工程師們提出建議,應當為這間會議室的防禦工事加裝智慧系統,但這件事被拖到了現在,所有人都猜到了這場爆炸會在何時到來,所有人都有充足的信心來讓自己面對這場爆炸,這對他們來說就像把插頭插在插座上一樣簡單,但顯然二者的型號並不匹配,他們險些在這場爆炸中全員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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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到達現場的醫生是暫來,她粗略檢查過羊改允臉頰上的傷口後就斷言他得了恐高症,有人把這種疾病植入給他,而且很可能是有預謀的。上一次體檢時,暫來並沒有從他身上發現任何有關這一疾病的現象,恐高症彷彿驚悚電影裡的怪奇生物那樣毫無徵兆地出現在了羊改允的身上。等到簡短的手術完成後,羊改允一從醫院裡出來就宣稱要對近期的賓客進行排查,直到他找出是誰一站在高處就控制不住雙腿的抖動才肯停手。他把精心製作的請柬發給每一個他曾見過的人,如果有誰拒絕赴宴,他就命令擇九把這個頑固的異種因素強行打包帶來。並不是所有人都會答應他這個像蝸牛般令人憎惡的請求,氣球並不認為羊改允真的有了恐高症,他仍舊在那座大樓的樓頂上生活,而且幾乎不設定任何保護措施,那上面既沒有欄杆也沒有玻璃,即使是爆炸也波及不到那兒,從很早之前,他就懷疑爆炸跟羊改允有關,也許他為了這一天才建造了這座大樓。

但事實是,用於建造大樓的原材料並不是從他們的產地搬運過來的,與答曾到過原產地,那裡的原住民並不歡迎他,他並沒有看到想象中熱烈壯大的歡迎儀式,也沒有收到任何一種滿含當地特色的禮物獎品。他們根本就不屑於見到他,這對於他們來說完全是一種劇烈的恥辱體驗,與答的到來成就了他們的鄙夷,和他的交流與來往會成為原住民間的笑料,這些無足輕重的笑料終有一日會順暢地轉化成互相攻擊的毒刃。當與答打算離開這兒的時候,他們又攔住了他,試圖說服他去往這些材料的原產地,儘管那兒的原住民並不樂於見到外來者的骯髒嘴臉,可他還是要去,與答要坐上他們為他備好的飛機,機翼上漆著幾個可樂瓶子,機尾那兒掛了一串過期的辣條,這些辣條是他親自從原產地的蜂窩裡掏出來的,他被馬蜂般兇惡的馬蜂追趕,與答仿若在網咖通宵後見到床鋪的人那樣一頭扎進泥地裡再也不起來,那窩馬蜂沒能如願把尖利惡毒的蜂刺刺進他粗糙老邁的肉體裡,但它們給他留下了別的東西。等到馬蜂們發出的陣陣噪音不情不願地從天空中飛遠後,與答強打著精神把自己的膽氣和軀體從泥地裡戰戰兢兢地挪出來,他剛一出來就看到了一瓶用過的面霜,他當時並不知道這是那群馬蜂從蜂窩帶出來的面霜,他沒料到那些馬蜂願意把它們的日用護膚品不計前嫌地留給他。它們的確沒這樣幹,這對於蜜蜂們來說只是個意外,它們不擅長處理蜂刺與其他物件之間的複雜關係,這比廚師與食客間的關係還要更復雜,但要比顧客、商家、外賣員之間的關係簡單一些,蜜蜂們用短暫的生命來為這段煎熬的關係取了一個響亮的名字,蜂群需要把這些物件都鐫刻在人們的記憶裡與書籍上,這樣才能有人肯為蜂巢解決致命問題。黃蜂們是在一次旅行觀光中得到這瓶面霜的,那個把面霜留在這裡的導遊只離開了很短的一段時間,他向遊客們保證自己很快就會回來,但黃蜂們知道他再也沒有回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兒,這個群龍無首的旅團很快就在蜂巢裡走散了,黃蜂們並沒有對他們發起進攻,事實上它們一開始的確打算這樣做,但旅團中那個揮舞牙膏的人把它們逼退了,他如同擰開一罐辣椒醬那樣把牙膏的蓋子給擰開,接著像噴射防狼噴霧一般向黃蜂群發動進攻,他把那管牙膏給用得乾乾淨淨,但就像每支中性筆的筆芯那樣,這管牙膏裡總還會剩下那麼一點兒牙膏,於是他急忙把牙膏的尾部捲起摺疊起來,宛如被舍管逮捕後認真疊好被子的人那般。雖然導遊並沒有離開這兒,但他們仍舊無法抵擋黃蜂的攻勢,他們只好開始跟黃蜂談判,導遊好似公交車上的扒手那樣把遊客們旅行包中的隨身物品一個接一個快速拿出來,黃蜂們可以在這些物品裡隨意挑選,只要它們能慷慨且善良地首肯旅團離開。在旅團離開之前,馬蜂們會用它們的蜂刺在每個遊客的太陽鏡上留下一根蜂刺,如果有人痛恨這種虛偽的眼鏡而放棄佩戴它們,那麼黃蜂們就在他後腦勺的一絲頭髮上留下印記。這是為了在他們走後也能找到他們,就像走丟的流浪貓狗找到家一樣。

有人拒絕這種蜂刺的到來,與答對蜂刺嚴重過敏,一有蜂刺擠進體內,他的器官就彷彿摔在地板上的果凍那樣開始扭曲變形。蜜蜂們答應了與答的特殊請求,它們承諾不會向他的脆弱肉體與敏感肌膚投遞尖利的蜂刺,但代價是與答要留在蜂巢為他們擔任文書和採購方面的工作。於是在這之後,與答開始把其他旅團誘引到蜂巢裡,接著又去無人超市洗劫各類物資。有一回,與答拎著滿滿當當的購物袋從無人超市裡走出來,貝剮恰好在門前遇到了他,她對與答說,那些商品裡藏著一枚地雷,而且已經處於觸發狀態。與答這時候鬆開手,是為了拍打落到他眉毛上的瓢蟲,他手裡的購物袋因此而砸在地上,但這一無心之舉並未引來毀滅性的結局,貝剮撿起那個購物袋,趁與答不注意跑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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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想追回那些商品與物資,但在去電影院裡連續看了兩場電影后,與答改變了主意,彷彿貨輪改變航道那樣。他不打算再回到蜂巢裡,儘管這很可能會引來蜂群的報復。蜂巢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好留戀的,他的精神在蜂刺堆積出的屍山裡下沉,他的一隻手抓住了言語間卑鄙的空隙,這些空隙讓他像忘記攜帶氧氣瓶的潛水員那樣喘不上氣,與答絕不會再去跟那些黃蜂打交道,哪怕它們的報復如同次日達快遞那樣迅猛地到來,哪怕它們的蜂刺再次不顧一切地牢牢扎進他的面板,他也絕不會再跟他們坐在一張桌子上交談。

與答陷進電影院的椅子裡站不起來,疲憊感席捲了他身體裡每個不為人知的角落,讓他失去了支配個人身體的一切動力與意志力,坐在他旁邊的那個人設法把他扶起來,但很快他就摔倒在椅子的把手上,過了大約半個小時才清醒過來。他義憤填膺地叫喊,向電影院裡的觀眾求助,他說是與答把他鏡子般脆弱又光潔的額頭推到了椅子的扶手上。等他走後,與答仍舊坐在那張椅子上,他把剛才從這個人的口袋裡摸出的錢包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來翻看,與答從錢包當中的身份證件上看到了這個人的名字。他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眼熟,與答從椅子上站起來來回踱步,影院天花板上滴落的液體朝他的頭髮中心不斷砸落,他一面就地翻滾一面用手中的錢包抵禦激烈的空襲,直到他把自己像個捲簾門那樣捲進一張椅子底下時,那些漏液與滴水才勉強放過了他。與答發覺他的頭髮被那些黏稠的液體粘在了一起,這些液體聞著像可樂,更像是瓶裝的而非罐裝的,不過他剛才在電影院的過道上看到了幾個可樂易拉罐,旁邊稀稀拉拉地落著幾個還閃著熒熒火光的菸頭,他還發現自己手中的錢包裡有幾個用剩下的濾嘴。也許立盧把這些菸頭撿起來扔進了路旁的垃圾桶,也許有人專門向他高價收購這些菸頭並附贈濾嘴。她騎著一隻斷了手的海象找到立盧,要從他手裡把那些從各處收集到的菸頭都買過來,她一邊用無線電通知她的同事包圍這裡,一邊把那些菸頭餵給她脖子下面的那隻海象。立盧跟她交易完就走了回去,他住的公寓離影院很遠,擁擠的地鐵總是讓他心潮澎湃,他總是坐在地鐵的車座上一動不動,等到有人走遠時,他又猛地伸出手解開別人的鞋帶。他慢慢地走回公寓,等到他覺得腳跟發疼的時候,立盧靠在公交站牌上閉了會兒眼睛。沒過多久,他覺得有什麼東西落在了他的頭上,他正打算張開眼睛,就察覺到眼睛已經被誰用手掌緊緊地矇住了。立盧被這個人牽引著離開公交站臺,也許他們並沒有離開站臺,他們只是在這附近打轉,就如同一隻失靈的機械狗那樣不停旋轉,這只是為了迷惑他而生的又一個汙穢的計謀。但立盧不能為自己的驚人才智做擔保,因為直到現在他還無法自然地把眼睛睜開,他只能感覺到自己在不停邁動雙腿不斷行走,在這種鐘錶般無法止息的熱烈運動中,他連逃跑的燭火與反抗的熱情都熄滅冷卻了。

突如其來的簾幕般的黑暗把立盧鼻子上懸掛著的螢幕徹底蓋住了之後,他開始想念圓潤的飲料瓶蓋給他帶來的鮮明的驚喜,印在那些瓶蓋上的幸運文字突兀地在他眼前爆炸開來,讓他如同中了彩票的好運患者一般欣喜若狂,那時候他的眼睛還能像太陽能板那樣自然地接受光線的尊貴贈禮,現在他的雙眼被一雙下水道中被遺棄的爛拖鞋般潮溼溫暖陰森的手掌覆住,而他只能徒然地回味過去的日輪與輝光。他無法反抗它,只能等著它把他帶往最終的目的地,他是在起跑線上無謂徘徊的拙劣田徑運動員,他無法反抗那聲前定的發令槍的轟然槍響,只能順遂地跟著其他運動員向目的地機械性地狂奔。有誰能給他遞上一瓶飲料,有誰能不因為這瓶飲料而胡亂收費,他在餐館裡像蠟像那般木然且孤獨地坐著的時候,服務員把起子穩當地按在他手裡,在手心裡聰明地旋轉了幾圈,服務員給立盧使了個不好辨別的眼神,隨後端著盤子離開了。

他險些被地面上盤踞著的電風扇延伸出的線路絆倒,那個服務員踉蹌著向櫃檯飛撲過去,而立盧還坐在原地向他手中的起子與瓶蓋投射曖昧的眼神。這張桌子下面的充電口被人用堅韌的液體膠封堵住了,他的手機馬上要陷入黑暗寂靜的死亡世界,而他找不到任何有效的辦法去給它帶來電與生命。這是它們為了封堵他而設下的又一個嚴密的圈套,他打算去借用其他桌子下的充電口,這是他的應急措施,是他的緊急預案,是他的備用電源,是他可靠的急救箱,是他鮮美的壓縮餅乾,但那些顧客們對他的態度遠遠稱不上友好,他們就好像沒看到他似的,立盧只好從那裡面走出來出現在人們的有限視野裡,他仿若走在嬌俏紅毯上的灑水車那樣一面向圍觀者彰顯自己的清涼風采一面用強勁的外部手段把人們逼退,立盧鎮定地在空出來的座位盤腿坐下,他驕傲地抬起黃瓜般凹凸不平的臉和鋼絲球般炸毛的頭顱四處環視,一架飛機從餐館和他的頭髮上方飛過,他的其中一根最不起眼的烏黑頭髮受到感召,隨即向著機艙深處上升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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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盧被一根堅硬冰冷的掃把從餐廳裡驅逐出去,他覺得自己像是一隻因護食而被鞭打的寵物狗,他的手機忘在了餐廳裡,或者說是餐廳的工作人員們強硬地生吞了他作出個人選擇的最佳時機。立盧壯著膽子往回走,他剛一踏在餐廳門前的迎賓地毯上就猛然掉了下去。這個新設的陷阱裡裝有碎玻璃和鏽釘子,破傷風的妖魔般的咒語纏繞著他鮮亮的傷口,他攀住光滑的坑壁試圖爬回去,但很快就有人把那條厚重多毛的地毯牢牢地蓋在坑洞上方,這個慎重的策劃者沒給立盧留下一絲一毫的喘息機會與生存餘地,他捕捉不到任何來自於陷坑之外的景象與光亮,外部世界的聲響與氣味也隨著陷坑的折磨而很快斷絕了。立盧不清楚自己落到了什麼地方,這種如枕頭裡突然鑽出的油亮蟑螂般兇險的境地和他日後將要遇到的那雙潮溼的手一樣讓他迷茫不安,正當他打算用隨身攜帶的鏟子挖個地道逃出去時,一輛吊車把他連同他的鏟子一併撈了出去,他像是漁網裡活蹦亂跳的魚蝦一般從吊車上狼狽地跳了下來,他看到餐廳的服務員正站在一輛越野車旁邊用圓規來回扎刺車子的輪胎,一個長有三組鼻子的人一邊同服務員高聲爭辯,一邊把服務員踢向馬路邊的楊樹上,立盧聽出來他們是因停車問題才引發的爭執,那把圓規並不能傷害到越野車的輪胎,他也無心調解二者間的矛盾。斑斕的尾巴在他的汽車前擋風玻璃留下的淚痕讓他不得不立刻趕往汽修店,那隻腦袋上套著一次性手套的蜥蜴坐在他的玻璃上激烈地哭了一整晚。昨天晚上,他如同被人抓撓肚子的大象那樣愜意地躺在床上,那隻蜥蜴的嘈雜哭聲一下就引起了他的注意。亨過得一開始並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他本以為這只不過是一隻常來住宅區閒逛的和善蜥蜴,它們每天都要從這裡經過,隨即發出一些它們獨有的幽默響聲,有些人會用手機把它們製造的響動錄製下來,他們把這些聲音投放到小區的廣播喇叭裡,這樣一來,辨識能力較差的住戶會把喇叭裡的蜥蜴聲音當成真正的蜥蜴,而當真正的蜥蜴來臨時,他們卻又裝得滿不在意。人們若無其事地睜開眼睛,他們從床上坐起來的動作如同體測中正在進行的仰臥起坐運動般緩慢滯澀,他們把水龍頭裡的熱水與洗面奶潑灑到臉上的時候,發現自己鼓脹的拖鞋裡原來藏著一條蜥蜴,他們像射門的球員那樣使勁踢了踢鞋子,但這並不能讓那條臥在狹窄空間裡的驚恐蜥蜴克服自己的情緒,它們在他們的拖鞋裡不停拖著尾巴移動,全身心地感受爬行的無上快樂,並儘自己最大的動物本能尋找生活的出路。他們氣急敗壞地把拖鞋甩下來,抓住鞋子往地板磚上不停磕打,發誓要把那條蜥蜴從拖鞋裡拍出來並一腳踩死。不過,那些蜥蜴們就是不從拖鞋裡乖乖地爬出來。它們仿若屠宰場裡的肉豬般敏銳地察覺到了自己可能面臨的死亡命運,因此蜥蜴們緊緊地攀附在拖鞋深處,遇到任何突發情況都不肯出來也不肯鬆手,它們像是懸崖邊上即將掉下去的悲苦遇難者,無論怎樣都絕不把手鬆開,在蜥蜴們的內部族群傳承中,它們也一向是這樣教導新生的小蜥蜴的,儘管蜥蜴們並不具備幼年形態,它們不具備聽力與健全的視力,也並不具備足以自理的行動能力。蜥蜴們的日常出行主要依靠電動輪椅與滑板,它們每年都要為族群裡的滑板購置相關裝置。它們頑固的信念驅使它們每年都在同一天進行相關裝置的採購,它們堅定不移地相信這會為它們帶來可觀的折扣與利潤。蜥蜴們把優惠券和促銷活動看得比自己的嬌嫩尾巴更為重要。它們有時也乘坐電梯出行,並時不時地向路邊停靠著的車輛開火。蜥蜴們鄙視那些粗俗野蠻的城市車輛,那些車子們低劣強勢的震動和響聲讓所有蜥蜴都心生鄙夷。

蜥蜴們寄宿在壘成小山的快遞盒子當中,它們審慎地依偎在快遞紙箱的夾層裡,並大膽地把電臺的顫動波段組合起來,讓前來清掃快遞垃圾的無辜聽眾遭受到無端聲音的驅逐。蜥蜴們用這種簡單便捷的方式劃分領地,進而把人類以及其他生物驅趕到另一個溫暖宜人的棲息地裡。蜥蜴們不斷地打噴嚏,它們從餐桌上五光十色的琉璃花瓶裡移動出來,隨後被人們無意間遺留在桌面上的充電寶給纏住。它們確信在這塊岩石下面藏著它們陰暗且熱愛爬行的美味食物。蜥蜴們的面板開始出現裂痕,它們的嚴重過敏反應讓它們如同被鋼釘扎破輪胎的汽車那樣停在原地一動不動。汽車輪胎們像音量鍵損壞的揚聲器那樣大大咧咧地放聲斷言這些蜥蜴已經完全滅絕了,和它們的祖先一樣,它們又一次在一場邂逅和意外裡墜毀了,它們的身影與尾巴永恆地消失在了歷史的璀璨記憶裡,人們的抗生素阻擊了這些不修邊幅的蜥蜴,它們平時從不懂得應該把衣服上的扣子扣好,它們總是把上面的第一顆釦子扣在下面的第三顆釦子上,它們侵佔了圓滾滾的扣子們本應占有的合理位置,卻還是要裝出一副一無所知的天真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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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剮每天的工作就是幫助這些無知的蜥蜴來把它們的紐扣扣好,蜥蜴們的上衣往往抗菌且防臭,它們的上衣口袋裡總是裝著一瓶瓶款式各異的香水。它們把香水取出來噴在尾巴上,等到香水揮發後,蜥蜴們就把腦袋湊過去,用鼻子吸納那些殘留下來的寡淡香氣,以此來確認哪款香水符合它們的審美認知,並據此來對它們的服務人員進行工作質量方面的評定。貝剮就是這樣被它們選中的,他當時正躺在一株桂花上挑選明天要去的花店,兩隻蜥蜴爬過來奪走了他手裡正要派發的傳單,並像籃球運動員搶走對方手裡的球那樣把貝剮的手機也搶了過去。它們禁止他打電話給任何人,在這一點上,它們不留任何情面,但貝剮並不因此而埋怨它們,這不是因為他是個寬厚大度的人,僅僅是因為他在退休時見過這兩條蜥蜴。它們和他剛見面時還只不過是兩條勺子般大小的蜥蜴,而現在它們的尾巴已經有一棟寫字樓那麼長那麼高。在那棟寫字樓裡,卷椅類一有機會就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窗邊。她發覺有誰把一根帶有尖刺的木棍悄悄塞進了窗縫裡,這就導致這扇窗戶怎樣也不能完全開啟。當你想把那根如同馬路上過路的長頸鹿般礙事的木棍移開時,它聚集起來的那些尖刺就會立刻離開軀體,飛速射向周圍的一切物體,絕不留下一個完善健康的生命。卷椅類想到上個星期有一名同事請了病假,他的半個身子都被魚鉤般的尖銳物體給刺穿了。他當時彷彿一隻被打撈上來多時的金槍魚那般奄奄一息,老闆本打算把他開除,但考慮到那輛在天花板內部時不時出現的火藥汽車,他還是準了這個受傷的員工病假,並責令他兩個小時內必須趕回來。貝剮想要靠著這些過去的陳舊回憶來打動這兩條蜥蜴堅硬粗野的心,但它們冰冷且毫無擺動幅度的尾巴當即讓他明白,他只能接受蜥蜴們對他的分析與安排。它們為了這次還算盛大的獨家演出不厭其煩地排練了許多遍,貝剮也只好乖乖地充當起那個聽眾的重要角色,以讓蜥蜴們碩大的尾巴能有個安然放置的溫馨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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