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偉主任名副其實,僅僅是看到楚良在健康肢體上動刀,就立刻聯想到了寄養再植這種新奇的術式。
要知道,這不是十幾年後,2009年的寄養再植還是十分罕見的術式,很多年輕醫生甚至對此一無所知。
即便是孫偉主任,也只是從文獻論文上了解過,並沒有親眼目睹。
楚良正在進行的操作,對於他來說,也是一種完全沒看過的全新版本,非常具有吸引力。
“但為什麼要選擇對側動脈。”孫偉主任目不轉睛的看著術野,十分不解道。
王勉主任這時候說道:“目前寄養再植的主流確實是選擇胸背動脈,但畢竟這種術式還僅僅在開拓階段,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姿勢肯定不太好看,如果有人想要改良,也很正常。”
“改良?”
孫偉主任陷入沉思,良久後才開口道:“改良是要冒風險的。”
王勉主任目光透過玻璃窗,望向下方的手術檯,幽幽說道:“這臺手術最不冒風險的做法,其實是截肢。”
孫偉主任聞言頓時深吸一口氣,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的確。
這臺手術最穩妥的做法是截肢。
醫生幾乎不需要承擔任何風險,輕輕鬆鬆就可以下臺,宣佈手術順利完成。
但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是等價守恆的,風險永遠不是消失,只是轉嫁了,手術的風險被轉嫁到了病人的人生上,病人需要自己承擔終身殘疾的悲慘結果。
從一開始,楚良就選擇了最不穩妥的手術方案,這種時候還談什麼風險,其實就沒有多大意義了。
說實話,孫偉並不認可這種做法,他始終覺得醫生不能過度愛心氾濫,這是對自己職業生涯的不愛惜。
人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一名醫生總是習慣性冒著風險行醫,遲早有一天會付出慘痛的代價。
而醫生這個職業,只需要一次代價,就有可能永不翻身。
“希望楚良是有信心、有實力才會選擇這種術式,而不是僅僅只是可憐病人,腦袋發暈。”孫偉在心裡暗暗嘆息,注意力則完全投入到了手術檯上。
不管這臺寄養再植手術的結果如何,僅僅關注過程,也足夠讓在場的所有醫生大開眼界,就好像探索到了目前醫療領域的邊界,進入到了一個陌生的全新領域。
手術檯上。
楚良用克氏針將斷腳固定在健側踝部,取出斷腳的脛後動脈,分別和健側的脛後動脈、大隱靜脈吻合。
碾壓傷斷腳的血管條件惡劣,無論是血管長度、還是彈性、充盈度,都和對側血管完全不是一個量級,要將兩者吻合在一起,並不是一件易事。
不過好在楚良在虛擬手術室已經模擬過數次,而且有A級的血管吻合專精,手術進行的還算順利。
殘破的斷腳漸漸與健康的肢體產生了聯絡,血管成為了媒介,讓斷腳在接下來的日子不會成為無本之木、無根之水,慢慢腐爛壞死。
“寄養再植的奇妙之處,就在於能用自身的營養供給斷肢,為二次再植提供時間緩衝,但代價就是誰也不知道接下來的時間裡會發生什麼。”
“有可能是斷肢緩慢恢復,一切向好的方向發展。”
“也有可能一覺醒來才猛然發現,斷肢正在侵蝕健康的肢體,腐爛壞死其實並沒有停止,甚至還順著醫生親手吻合的血管開始擴散,病人有可能會因此失去健康的肢體,乃至於生命。”
楚良心情有些沉重,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冒著如此大的風險為一個素不相識的病人手術,最後的代價有可能是自己完全無法承受的。
萬一寄養出現意外,引發嚴重的全身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