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祖宗,你可算是回來了,你要有個什麼閃失,我怎麼向你娘交代……”
盛家寬敞的廳堂裡,燈火通明,亦笙悄悄吐了吐舌頭,“吳媽,我這不是好好的嗎?爸爸呢?”
“喲,還好意思問哪,當真是有什麼樣的娘就生出什麼樣的種,你自個兒倒是在外面野得歡,只可憐你爹找你,都快把這天給翻個面兒了!”
吳媽尚未開口,一道尖刻含諷的聲音自大廳中央的樓梯上,層層而下,盛府二姨太太白翠音一襲秋香色如意襟金玉緞旗袍,笑中帶刺。
“二姨太太,你這話……”
“你嚷嚷什麼?這兒有你說話的份?”吳媽一句話未完,便被白翠音眼波一橫生生止住,她一面下樓,一面不甚在意的轉著胳膊上的翡翠鐲子含諷笑道,“老爺要學新式人家,興民主做派,花錢送這丫頭去上什麼女校寵得個無法無天也就罷了,現在倒好,連個下人也給慣得沒個規矩,這不是反了嗎?”
“音姨,妹妹回來就好,你就不要再說了。”原本拉著亦笙的手的女孩子,忍不住抬頭溫靜開口。
白翠音嗤笑一聲,“我的亦箏大小姐,你倒是好心,可當心有一天你的好妹妹變成白眼狼,我怕你到時候連哭都哭不出來——我剛才從窗戶上可是瞧得一清二楚的,你道她是怎麼回來的?是紀公館的車子送她回來的哪!”
亦箏微微蹙眉,“那又怎麼樣?紀伯伯家和咱們家向來是親厚的。”
“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上樓去問問你娘就知道了,大概她也交代過你少和這小丫頭攪和的吧。”白翠音依舊嗤笑,“你瞧瞧她那雙眼睛,生生將她死了的娘那狐媚樣兒學了個十成十,哼,說是書寓先生,賣藝不賣身,骨子裡還不是臺基花煙間,不然這小丫頭是從石頭縫兒裡蹦出來的不成?若不是那個時候老太太還在,我跟你娘呀,誰也別想在這個家裡待下去了。”
“這些話,音姨不去同爸爸和齡姨說,倒向我們兩個小丫頭說,有什麼意思呢?”不顧吳媽一直死死拽著她的手,亦笙向著白翠音頂了回去。
“呦,我都忘了你是最牙尖嘴利的了,出去唸了幾天書倒是更長進了。”
亦笙不理她,卻忽而甜甜笑起,“音姨這件衣裳是新做的吧,可真是好看,不過還缺點東西。”
“什麼?”白翠音一時沒反映過來,怔怔接了一句。
亦笙幾步奔到她跟前,伸出髒兮兮的胳膊死死抱住她,將自己身上的泥汙統統往她簇新的旗袍上蹭,“這樣不就好看多了?”
白翠音一時不妨,驚怒之下也顧不得太多,本能的伸手去推她,“作死呀你!”
她以為那小丫頭會糾纏不放,可出乎意料的,她連力都還沒有完全使上,那小鬼便重重摔倒在了地上,而緊隨其後的,便是一聲沉喝,“你在做什麼?”
她眼看著丈夫心疼萬分的彎腰抱起地上的小髒丫頭,冷笑,“我在做什麼?你養的好女兒那麼小就會使心計你看不出來?”
“先帶小姐上樓。”盛遠航將兩個女兒交給吳媽,眼見得女兒都上樓了,他沉下臉對白翠音道,“你最好不要再讓我知道還有下次。”
“我說了是你女兒故意的,你不信是吧?我早知道了,但凡一扯上她們孃兒倆你就是非不分什麼也聽不進去,我何苦在這兒浪費口舌!”白翠音賭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