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來得特別早。
這才十月中旬呢,第一場雪就落了下來,滿地銀裝素裹,分外妖嬈。
折宗本出外打獵歸來,就感覺到力不從心。
年輕時吃冰臥雪,為了官位,豁出性命來拼殺。當上振武軍外鎮將後,又多次隨軍出征,吹過草原上凜冽的寒風,吃過大漠裡苦澀的黃沙。
陰山外不眠不休追擊回鶻,有他的身影。
黃河畔死戰不退抵禦吐蕃,有他的身影。
橫山上搜山穿林征討党項,亦有他的身影。
沿河五鎮都知兵馬使,是那麼容易得來的麼?
要讓那些眼高於頂的武夫心甘情願服從,要讓家族內部驍勇善戰的健兒誠心誠意追隨,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軍中只問本領,沒有本領,但有出身?滾一邊去!
族中亦看能力,能力不行,大夥都是折氏子弟,寶座自然能者居之。邊疆豪族,可承受不起一個無能者上位的代價,那會是身死族滅。
底層武夫可以一步登天的年代,其間要付出什麼代價,只有自己心裡清楚了。
“將這隻雉雞料理下。”折宗本嘆了口氣:“老人!十年前可以追獵虎豹好幾日,現在不行了。”
親兵們紛紛下去忙活。
從隨州趕來旳趙匡璘也有些感嘆,英雄遲暮,說的便是這種吧。
“令公還能擊退楊師厚小兒,何言老耶?”他坐在折宗本對面,已經有人在用雪水煮茶,倒也頗有幾分意趣。
“楊師厚兵少罷了,不到六千眾。其實他很厲害,用兵迅捷、勇猛,還有幾分詭詐。”折宗本笑了笑,說道:“我老了,對付這種銳氣十足的人,經常跟不上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若是我女婿那般用兵之法,什麼都擺在明面,靠大勢壓人,我倒能走上幾回合。”
趙匡璘尷尬而不失禮貌地笑笑。
大王的玩笑,折宗本可以開,他不敢開。
“一萬人的兵法,和十萬人的兵法,自然是不一樣的。”趙匡璘尋思著對面是夏王的岳父,不得不表一下忠心,道:“大王用兵,森嚴持重,有王翦之風範。”
折宗本大笑:“你也是個滑頭。”
笑完之後,又道:“不過你有一點說得沒錯,當你指揮十萬、二十萬人之時,就得學王翦那麼打,輸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