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鎮的撤退演變成了一場慘案。
他們就五百人,還沒有城牆,只有營壘,守是不可能守住的。在得知鄴城已經展開了殘酷的攻防戰時,合理的方案就是跑了。向東,去臨漳,實在不行再逃回魏州。
但他們運氣不佳,氣喘吁吁地上路後,佇列不整,器械不全,直接就被騎兵偷襲,一波帶走。
料理完這股敵人後,騎軍繼續在附近活動,緊盯磁州方向,警惕可能南下的晉兵。
而鄴城的攻城戰在經歷了一天一夜之後,終於進入了尾聲。
手下正兵不過千人的楊抱玉實在堅持不住了,丟下部眾,在親兵的掩護下出城突圍,最終被截於城北的萬金驛,一行人數十人盡死。
萬金驛,離滏水已經不是很遠了。乾元年間,郭子儀、李光弼等九節度二十萬大軍圍安慶緒數萬殘兵於鄴城,史思明率十三萬人馬來援,雙方戰於萬金驛。
效節軍率先湧入城中,面對頑抗的相兵,他們毫不留情,大肆屠戮。
“狗賊!對自己人痛下殺手算什麼本事?”有傷兵垂死之前破口大罵。
效節軍武夫臉上稍有愧色,不過手下不停,一槍刺去,傷兵了賬。
“週二,枉我與你一個甑裡吃過飯,這就要動手了麼?哈哈!我在下面等著你。”
“王四郎,你姐夫在六雄軍,少時還接濟過你。你殺我不要緊,異日遇到你姐夫,也要刀兵相向麼?”
“邵賊分我藩府,以後所有武夫都要過苦日子啦。玄宗時長征健兒從青州被徵募,去到安西,離鄉何止萬里。回來時白髮蒼蒼,連個親人都找不到了。你願意過這種日子就去給邵賊當狗,我和你們拼了。”
“十五從軍徵,八十始得歸。道逢鄉里人,家中有阿誰……哈哈哈,你們當狗去吧,我殺一個賺一個。”
“王侯將相,就是這般奴役我們武夫的,老子不願降。”
因為相兵的激烈抵抗,效節軍也打出了真火,刀斧齊加,長街上血流了一地。若非康延孝及時制止,估計他們能把相兵全屠光了,甚至波及到普通百姓。
殺戮終結之後,氣氛十分沉重。殘存的相兵瑟瑟發抖,效節軍武人也沒有勝利的感覺,到處都是一番壓抑的氣氛。
“胡說八道。”霍良嗣踢開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怒道:“夏王仁德,派往青唐、河隴戍邊的軍士都是兩年一輪換,休要散播謠言。吃了武夫這碗飯,拿那麼多錢,出去戍邊兩三年又如何?”
眾人臉色稍霽。
霍良嗣嘆了口氣。如今天下武夫所擁有的一切,從某種程度上而言,也是他們透過殺將驅帥等手段爭取來的,不然如何能有這麼豐厚的軍餉?早就不被當人看了。
兩千徐州軍士遠戍交趾,其中八百人守桂林,約定三年一輪換,結果五年還沒人來接防,這就挑戰了所有武夫的底線,殺官造反就成了必然。
但對比以前呢?十五從軍徵、八十始得歸併不是個別現象,白髮蒼蒼的老兵回到家鄉時,只見庭院中荒草萋萋,村頭墳上的草都老高了,煮好了飯不知道和誰一起吃,只能獨自對著夕陽落淚。
現在武夫的生活,比起安史之亂前不知道好了多少。但似乎有些過了,必須往回扳一扳。夏王並不殘暴,兩年一輪換,休整期的軍士可以回家與家人團聚,其實可以了。
“還剩多少人?”霍良嗣收拾心情,問道。
軍士們將殘存的降兵聚到一起,粗粗一點,還剩三百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