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務府的人很快忙活了起來。
附近很多部落也派了人手過來幫忙,邵樹德信守承諾,按日給糧—糧食自然由龍原府支付了。
當他站在高處,俯瞰一片忙碌的工地之時,不由自主地生出感慨:若此地永無戰爭,到處一片祥和,會創造出多少財富?
嗯,持續用兵三十年,攻滅藩鎮無數的邵樹德,居然是和平主義者。
河岸碼頭、加工廠房、地面倉庫、地下冰窖、辦公場所、員工宿舍、食堂廁所一片片區域被規劃出來,圖紙畫了一疊又一疊。
內務府聘用的數學生跟蹤整個捕魚過程,估算產量,確定人員、物資的用量。營建士親自操刀設計,確保在同等質量的情況下,成本最低。
州一級才有的工學生已經開始琢磨生產工藝:是像靈州那樣挖池子大規模醃火腿一樣好呢,還是使用傳統的木桶醃製工藝?
邵樹德發現幹這類事越來越得心應手了。早年播下的種子,現在一個個結出碩果,開始提供幫助了。這些學生,就是自己的「工具」,在江山這張紙上作畫的工具。
非常好用!
八月十九,邵樹德離開了駝門河口,返回鹽州視察船坊。
如果說渤海國除了城市、田地之外,還有什麼值點錢的資產的話,大概就是東京、南京的造船工坊了。
工坊之外,還有大量精通航海的水手、商人。其實這也是資產,而且價值頗高。
船艫司的馬萬鵬七月底就來了,在工坊內轉悠了兩旬後,給出了一份簡短的報告:龍河浦船坊有官員、工匠、學徒二百餘人,經驗較為豐富,可堪大用。
另,船坊內還有三艘船隻在造,即將完工。「這三艘船,是渤海使團的?」邵樹德問道。
「正是。」馬萬鵬答道:「最遲明年春,他們將派出一個四百人的使團前往日本。」「他們也真是拉得下臉!」邵樹德嗤笑道:「熱臉貼日本的冷屁股,有意思嗎?」馬萬鵬亦笑:「日本人每次都裝模作樣,贏了面子,輸了裡子。」
渤海人在與日本的交往中,並不是每次都居於平等地位,而他們也確實很能放得下身段,並不在意這些「小節」。
文王大興三十四年(771),渤海青授大夫壹萬福率325人訪日,日方認為渤海國王的表文太過無禮,不夠尊重日本天皇,於是責問之,並退還國書和信物。壹萬福「再拜據地而泣」,當場修改表文,道歉,日本才滿意,並回賜了大量日本本地絲綢—主要是美濃施。
大興三十六年(773),渤海國使烏弗須訪日,日方以「所進表函,違例無禮者」,「不召朝廷」,令其「返卻本鄉」。又考慮到「涉海遠來,事須矜憫」,賜了部分財物錢糧,讓他們回家。
大興三十九年(776),史都蒙訪日,祝賀光仁天皇登基。他們未按規定路線登陸,遭到了日方斥責,但因為是祝賀天皇登基,看在心誠的份上,捏著鼻子允許他們登陸。
隨後多年,渤海經常派使團赴日,日本人稱其「慕化入朝」,屢屢挑剔渤海進獻的國書言辭不夠恭敬,來使身份不夠高,以及登陸路線不對等等,但基本每次都回賜大量禮物,渤海人不重面子,得到了大量裡子,收穫頗豐。
渤海二百年國祚,平均六年一次官方使團,民間商團就更多了他們的航海技術,大概也是這麼鍛煉出來的。
「渤海商品,在日本很暢銷嗎?」邵樹德問道。
「毛皮、藥材,還是很暢銷的。還有率賓之馬,極受日本人青睞。不過渤海人很狡猾,很少賣母馬過去,即便公馬,也要去勢。」馬萬鵬說道。
「渤海枉作小人了。」邵樹德搖了搖頭,道:「日本人根本就沒有培育馬種
的意識。」
說完,補充道:「與日本、新羅的貿易關係,要儘量維持住,並適當加大貿易量,儘量收白銀,看看能從日本那裡榨出多少東西來。」
「陛下,臣只管造船。」馬萬鵬囁嚅道。
「哈哈。」邵樹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也是,這事朕來安排。」
日本對中國的貿易,總體而言處於逆差狀態,需要輸出貴金屬來平衡。邵樹德想榨一榨他們的潛力,看看能弄出多少白銀。
如果日本因為白銀大量流失,導致市面上銀根緊縮的話,他們就會想辦法尋找白銀,或者關閉貿易。邵樹德想試一試,看看他們會做出何種選擇。如果是前者,那就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