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厲鳳竹不由地噗嗤笑了一聲。心道,讓人怎麼說好呢,要說是母親年紀大了腦子總不拐彎吧,可她在這事情上倒反應得夠快。
“我是說如果萬一的話。這裡的人,為人都很不錯的,知道您在樓上靜養,一定以客待您。我就怕呀,你老人家太容易交往了,人家一問個什麼,您自個兒巴巴地就把上輩子的事兒也翻出答覆人家,那可就要不得。”難得有一件事令厲鳳竹感到稱心,因此她在說這篇話時也是少見地露了三回笑容。
“我可沒有那樣……”厲老太太有些犯窘,紅了臉垂下頭想了些心事,再抬頭時眼睛裡透著一層微紅的水光,小聲責問道,“我的大寶孫呢?這都幾天了,還是沒找著!”在她所能理解的範圍內,大約小如甫的安危是有些懸了,因之對於厲鳳竹那種淺笑的表情產生了很強的反感,只是不敢直接地斥責她這時候居然還能表現得像個沒事人一樣。
厲鳳竹果然被她難住了,雖然在掌控約翰遜情緒這方面,可以說是做得有模有樣了,但不到把人救出來的一刻,就不敢說有百分百的把握。因此,厲鳳竹不知要怎樣應付,才能既安撫到老人家的情緒,還不至於說錯話,就把嘴張開一點點,卻始終說不上半個字。
厲老太太受多了敷衍,眼下倒也會自問自答了:“又是這一二天裡,準能有訊息嗎?”
厲鳳竹久久地攥著母親的手,心裡湧起無數種的說法,左思右想之下,最終以一種低到幾乎只能她自己聽見的聲音回答著:“他還活著……”
老太太的耳力說不上很好,卻因她十分用心地在聽,倒也讓這聲低語順利地鑽進了耳鼓裡,繼而冷冷地反駁:“活著就好嗎?”
區區幾個字,打在人心上卻是這樣地疼。厲鳳竹一時語塞,雙手緊緊捂著厲老太太的手,想把自己手心裡僅存的一絲暖意慷慨地傳遞過去。沉靜了一會子,方才艱難地答覆著:“活著就是希望。”
厲老太太沒有說話,只是似笑非笑地呵了一聲。
厲鳳竹抬眸瞥了眼窗外那漸漸濃烈起來的白光,意識到自己該走了,因就站起身來打理了一下發皺的衣裳角。在躊躇地踱了幾步路後,攥成拳的兩隻手在胸前一碰,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扭轉身,三步並兩步湊到了厲老太太耳朵根上,雖是在自己的住處,姿態卻十分地偷偷摸摸,以氣聲說道:“我已經知道要上哪兒去救人了。但,我不能夠告訴你太多,這你能理解嗎?”
“那……”厲老太太受了這話的刺激,臉上瞬間淌滿了淚水,才要跳起身來,卻被厲鳳竹一把按在原處坐定。
“別聲張!”厲鳳竹往前邁了一小步,俯下身子與她臉對臉,鄭重地再三重複著保密的約定,“記住,只有你堅定地表示你什麼都不知道,他才回得來。”
話才說罷,厲鳳竹心裡就泛起一陣後悔,怎奈何世間最沒法彌補的便是此二字。親力親為、百般保密是最令她舒適的處事辦法,但事發已有多日,對外已經難以遮掩老太太孤身前來投奔的事情,因此只有再三再四地安撫住老太太的情緒,方才不容易打草驚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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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果然是家裡有事!”
當厲鳳竹半隻腳剛越過報社門檻時,就聽見裡頭有人說著話向她走了過來。抬眼看,正是她想躲也躲不開的徐新啟。他看起來一臉的疲憊,身上的衣服和昨天的一模一樣,似乎是一晚上沒回去。
“那也並不是我疏忽工作的理由。”厲鳳竹挺了挺總是不自覺擰緊的眉心,苦笑道。
徐新啟心裡擱著一肚子的問號,專等了她來才好一一地解決,因就急問道:“你不是有個兒子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