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厲鳳竹接起聽筒,收到的第一句訊號是,誇她辦事得利。因之,大鬆了一口氣,問道:“那你們該遵守承諾了,讓我和孩子說兩句話。”
小如甫在電話裡的聲音依舊虛弱而低沉,厲鳳竹在詢問他時,雖然急切地往外蹦著許多渴望知道的問題,但交談的精力卻很難完全集中。她必須要分出一部分精力來思考,既然鐵拳團就藏在津門,那麼應該要有技巧地問問小如甫現處在怎樣的環境中,周遭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動靜。這些細節很有助於搜尋目標,可是她沒法直接問,採取暗示的辦法,又怕孩子沒聽懂,一旁的大人倒先明白過來了,反倒弄巧成拙。
兩下里一想,除了哭什麼也幹不成。
淚滴不斷線地掉在手上、腕上,打著玻璃錶盤發出很輕很淺的滴答聲。厲鳳竹被聲音吸引著,盯了那裂痕底下的指標看去,無意間發覺今天鐵拳團的人比起昨日似乎已是仁慈了許多,母子倆的對話維持了約有一分半鐘。
這是個好現象。鐵拳團畢竟不是真的草莽,沒有那般狠心,自然就有許多地方可以去突破。只要再使一把勁兒,在言語上多多地往積極處去拉攏引導,待他們放下一點戒備時,就可讓約翰遜的人趁虛而入了。
這一想,厲鳳竹當即意識到方才由約翰遜那裡走得太潦草,氣得直捶額頭。她當時就該刨根問底地去把通訊專家給拽出來,才不白費了今天這通電話。
電話那頭,換了冰冷的成年男子的聲音道:“好啦,今天看在你有功的份上,在時長上可以讓你佔足了便宜了。”
厲鳳竹遂痛咬著嘴唇,紅著眼眶向電話裡問去:“先生,您既然覺得我差事辦得不錯,那什麼時候才肯放我的兒子回家?”
電話代表慢吞吞地笑道:“別急嘛,我這兒還有一個小線索。”
一關過去還有一關,這樣下去什麼時候能到頭呢?
厲鳳竹緊繃著一張臉,哀求起來:“行行好吧先生,您至少該透露一點兒,您幾位心裡究竟遭了幾樁冤案,也好讓我心底有個數不是!”
電話那頭忽然安靜了下來,沒有人說話,只有零星的一種窸窣窸窣的動靜。
在厲鳳竹“喂”了十多聲後,方才有人聲傳回來:“密斯厲,久仰大名呀。”
片刻的工夫,那邊已是換了名女子來接電話。照此變化來看,鐵拳團的做法是每件事情都讓當事者來講述。那麼,聯絡者完全是不固定的。也就是說,無論厲鳳竹怎樣賣力地調查真相,也無論她花多少心思去套人家的近乎,一件案子結束一切都要重頭開始。
厲鳳竹想時,無聲地呼了濁氣出來,緊跟著道:“女士,請問您是……”
那女子說話時細聲細氣的,比之前的代表更多了幾分斯文氣息:“我們鐵拳團,各有各的故事……不知道你有沒有了解過津門的慈善事業?”
厲鳳竹用了“願聞其詳”四字來回應這個啞謎。
女代表輕笑了一下,柔柔地說著:“談不到一個‘詳’字,其實我不想說太多,我只想請你親自去津門婦女兒童權益會看看去。”
厲鳳竹握了聽筒,沉默了許久。一方面對於鐵拳團超出預期的狡猾,她實在是感到了相當的洩氣;另一方面也在可惜今天這個電話來得這樣早,雖更加印證了鐵拳團所在的位置並不遙遠,但考慮到一日只有一個通話機會,今日的機會過早使用了實則是一種浪費。
這位聲音溫柔的女代表,對於厲鳳竹這晃神的小半分鐘並不感到氣惱,反而笑了一笑:“好啦,你也不必在心裡亂想,到了那裡多看多聽,自然什麼都會明白的。我再重申一次,我們對你的要求是希望你親筆寫下你親眼所見之事實。”
“等等等等!”厲鳳竹聽她的意思,大有要結束今日之聯絡,急得連聲制止,“我……那個……女士,您一定很能理解做母親的心吧。我真的真的真的很想早日接回我的兒子,請您不要跟我打這種啞謎了。我一得閒立馬就會過去那邊調查的,但也請您多給一些線索呀!您要是覺得咱們這樣通話不很方便,不如夜裡十點鐘以後往我的寓所再打一個電話吧,咱們可以詳談。我保證,晚上的電話咱們只談您的正事,別的要求我絕不敢提。您要是同意,我就把號頭報給您,好不好?”
“這……好吧。哦,不!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