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很簡單,『商水遊馬』,是顧名思義是魏公子潤的封邑、商水邑的騎兵,按理來說,這這支騎兵不應該出現在雍丘——要知道,此時他們楚國的拓公子、即暘城君熊拓,正揮軍猛攻商水邑,商水邑怎麼可能仍有餘力將如此可怕的騎兵調援雍丘?
除非只有一個可能:暘城君熊拓,暗通商水邑!
這個猜測,並非空穴來風,縱使是壽陵君景舍也聽說,暘城君熊拓視為親妹妹的堂妹、已故的汝南君熊灝的長女,似乎就嫁到了魏國,嫁給了魏公子潤。
有這層聯姻關係在,誰能保證暘城君熊拓與魏公子潤私底下一定沒有密約呢?
畢竟從利害分析,楚國攻亡魏國,對暘城君熊拓其實是沒有絲毫利益的,因為他的妹夫、魏公子潤這些年來一直在暗中支援他。
壽陵君景舍唯一沒有想到的是,暘城君熊拓居然真敢這麼做——難道那位公子就不怕事後被問罪麼?
『還是說……你賭我此戰必敗?熊拓公子。』
皺了皺眉,壽陵君景舍心中著實有些憤慨,畢竟暘城君熊拓確實是拖了楚國大軍的後腿,雖然他也明白那位公子為何要這麼做。
搖了搖頭,壽陵君景舍將心中的這些雜念拋之腦後,再次聚精會神注視戰場,思忖著這場仗的前前後後。
此時他已經意識到,他被那位魏軍主帥、禹王趙元佲給矇騙了:對方在去年時故意一次又一次退讓,讓他誤以為對方是一個謹慎膽怯之人,沒想到,對方只是故意表露膽怯的一面——要知道,正是因為誤以為對方是一個謹慎膽怯之徒,他景舍才會採取示敵以弱的戰術,想一步步地將北一軍引誘到中軍,然後將其圍殺。
可禹王趙元佲,似乎是算準了他這個打算,趁此機會,先是讓北一軍強攻中軍、又是讓那支可怕的商水騎兵接替前者,繼續攻擊中軍,以至於壽陵君景舍此刻雖說仍然捏著十幾萬尚未投入戰場的楚國正軍,但是整個戰場上的勝勢,卻已逐漸倒向魏軍。
『勢』,這在戰場上是最為關鍵的,簡單地解釋起來,就是交戰雙方計程車卒們的信念與意志的直接體現,是一種彷彿滾雪球似的勝敗走勢。
倘若每一名士卒都堅信己方能夠擊敗敵軍贏得勝利,那麼,幾千人亦能擊敗數萬乃至數十萬的大軍;反過來說,倘若絕大多數計程車卒鬥志已失,認為『己方的潰敗已無法挽回』,那麼,縱使是幾十萬之眾,亦有可能被遠遠少於他們的敵軍擊潰。
比如此刻的魏軍,雖一個個近乎精疲力盡,但為了心中保家衛國的信念,依舊頑強作戰;反觀擁有數十萬之眾的楚軍,明明局勢還未到潰敗的地步,但因為十幾萬糧募兵被擊潰、邸陽軍被擊潰,使得這數十萬大軍真正的核心——楚國正軍計程車氣也出現了滑落。
而造成這一現象的原因,只在於兩點。
首先,是壽陵君景舍錯估了禹王趙元佲的性格,採取了錯誤的示敵以弱的戰術,使得魏軍在開局就營造出了「難以匹敵」的聲勢,對幾十萬糧募兵的心理造成了極大負擔。
當然,單單隻有這一點的話,其實還是可以挽回的。
只要按照壽陵君景舍原本的戰術安排,即邸陽君熊商率領十萬精銳截斷北一軍的後路,聯合其他幾支楚國正軍,一鼓作氣將六萬魏國北一軍殲滅,楚軍仍然一舉扭轉局勢。
然而要命的是,禹王趙元佲暗中埋伏了一支叫做『商水遊馬』的騎兵,趁邸陽君熊商襲擊北一軍時,驟然殺出,殺了邸陽軍一個措手不及,非但一舉瓦解了楚軍的『誘敵圍殺』戰術,居然還趁機擊潰了邸陽軍,就連邸陽君熊商亦不幸戰死沙場——這就是第二點。
這使得楚國失去了原本計劃中「扭轉局勢」的機會,導致整個戰場的勝勢,一下子就偏向了魏軍。
『……失策!』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壽陵君景舍暗自捏了捏拳頭,心中萬分悔恨。
若早知禹王趙元佲其實是崇尚進攻、崇尚冒險的魏軍主帥,他景舍絕不會選擇示敵以弱這種戰術——這種戰術,分明就是在給魏軍創造機會。
『不過,此時應該還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