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趙弘潤將這份報表收在了懷中,與剩下的六名宗衛步出夫子廟側殿,往號房而去。
那近三千間號房,總的格局從鳥瞰看呈『回』字形,外一圈、內一圈,面對面建造,因此,當行走在那條小徑時,可以分別看到左右兩排的號房,清楚看到號房內的那些士子們正在埋頭疾書。
趙弘潤好奇地走近一間號房,側身望了一眼那位士子的考卷。
“……”可能是注意到了什麼,那名士子抬起頭來,驚愕地望著帶著面具的趙弘潤,不明究竟之下,難免有些拘束。
見此,趙弘潤淡淡說道:“你寫你的,我只是看看考題。”
“是……”那名學子聞言這才鬆了口氣,繼續揮筆疾書。
『唔,第一日考的是四書文麼?』
瞄了兩眼考題,趙弘潤便走開了。
所謂的四書文,指的就是用四書範圍內的段落、句子作為題目,考驗學子的才學。
何為四書?
即《大學》、《中庸》、《論語》、《孟子》四本書,出題的考官,往往都是從中任意摘取一段文字、甚至是寥寥數字,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提示,藉此來考驗學子對四書的精熟程度。
所謂的四書文,又叫做『代聖人立言』,顧名思義,就是借用孔子、孟子的語氣寫文章。
與其他詩詞歌賦等文學體裁不同,四書文的框架限定地死死的,文章需嚴格照著[破題]、[承題]、[起講]、[入手]、[起股]、[中股]、[後股]、[束股]這八個部分來寫,在後四股的四個部分中,每個部分需要有兩股排比對偶的文字,也就是對子,要求平仄對仗。
是故,四書文又稱之為八股文。
最苛刻的是,文中所用到的詞語、典故,都需要是能在經書中,或者是在史記中能找到的,不能自己胡編亂造,不得描述風花雪月。
總之,是非常枯燥乏味,幾乎沒有什麼可讀性的文章,但是反過來說,卻也可以藉此考驗學子對四書的理解與熟悉程度,是考驗士子學識的衡量準則之一。
而這次吏部所出的考題是,『子謂顏淵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惟我與爾有是夫!』
這句話出自《論語》的《述而》篇,是孔子對他的學生顏淵所說的話,原文的意思是,『當國家用你的時候,你就按照自己的主張施展才能去推行種種設想;當國家不用你的時候,你就把自己的主張、設想收起來。能夠自然坦率做到這一點的,看來只有我和你有這點修養與作風了。』
在趙弘潤看來,這題也沒什麼難度,只要能通篇背誦《述而》,不難理解這句話的含義,問題在於如何借聖賢的話來寫一篇敘文,詳細闡述這個觀點。
『子謂顏淵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惟我與爾有是夫!聖人行藏之宜,俟能者而始微示也。蓋聖人之行藏,正不易規,自顏子幾之,而始可與之言矣。故特謂之曰:畢生閱歷,只一二途以聽人分取焉,而求可以不窮於其際者,往往而鮮也。迨於有可以自信之矣。而或獨得而無與共,獨處而無與言。此意其託之寤自適耶,而吾今幸有以語爾也……唔,這個士子寫得好。』
趙弘潤一邊走一邊不時地檢視各學子的答卷。
有寫得好的,寫地好計程車子,連趙弘潤都自嘆不如,畢竟他對此根本不感興趣;也有寫得亂七八糟,死搬硬套的,純粹就是將聖賢的話套來套去,毫無自己的觀念,這還叫什麼代聖人立言?直接叫借聖人之言立言得了。
期間趙弘潤還看到一個奇葩,竟然將聖人的那句話翻譯為,『孔子對顏淵說,用得到的東西就是行得通,用不著的東西就要藏起來,明白這個道理的你和我,才算是整個天下擁有大丈夫氣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