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是不是死了?”嚴雲芝盯著他,這一刻,她的身形看來無比單薄,嗓音哽咽。
“沒、沒有啊。”陳凡蹙起眉頭,“這個絕對沒有……嚴姑娘,這個事情呢……”
“你不用騙我的,我也就是……我就是……”
“啊……”陳凡一巴掌拍在頭上,“真的不是啊,嚴姑娘,他真的沒死啊……”
廳堂內便是一陣手忙腳亂,錢洛寧眼角抽動、目光嚴肅,黑妞等人伸手捂住嘴巴,將頭扭向一邊,見證過寧忌跑路一幕的宇文飛度只好出來,跟著說:“不是啊、不是啊……”然而這件事情根本無法細說,又豈能令人相信?岳雲等人迷惑而又著急地看著這一切。
不久之後,眾人才將嚴雲芝暫時的安撫、勸說下去。陳凡與錢洛寧目光復雜地對望,由於左修權等人還在,關於某個逃家熊孩子這一路過來的豐功偉績,他們還得等到私下裡,才能進行一番討論……想一想都覺得頭疼……
隨後又有人過來報告林宗吾再度出現的事情。
廳堂裡的左修權笑道:“陳帥為此事而來,不知道是否還會向那林教主出手,完成這未完的一戰。”
陳凡搖了搖頭:“向胖子討債,只是興之所至,打過一場,緣分盡了,而且他個人修為確實高深,天下間除西南的那位,恐怕無人能在單打獨鬥中取他性命了……”
“哦。”左修權肅容,點了點頭。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了這天下間武者的層級架構:整個天下能在單打獨鬥中取林教主性命的,只有寧毅——既然陳凡如此認為,那這個判斷,多半就沒什麼疑問了。
心中也不由得感嘆,果真能者無所不能,他先前對寧毅會武的事情多少還有些存疑,此刻也終於只能承認,世上確實是有令人仰望的天才存在的。
陳凡並不知道一旁老儒的心中所想,略頓了頓:“不過……今日一戰,胖子也已經知道了自身極限所在,從此往後,個人的勇力於他而言,不能誇耀了……”
今日在河邊的那一路追殺,林宗吾在墮入水中之後,漸漸消失,沒有繼續展開追殺,絕非因為他大徹大悟、放下了仇恨,唯一的可能,只是因為他感受到了,一旦躍出水面,他便會被火槍打死。
這些年來,寧毅不斷推進火槍的工藝,為了應對林宗吾這個級別的高手,也曾進行了大量的預案和推演,理論上來說,有拿下林宗吾的把握,但這一切從未進入實操。
這次之後,火槍的殺陣對於林宗吾這個級別高手的威脅,已經得到論證。
江湖的浪漫,對於現實的人們,又遠去一步了。
左修權的開口,本意是想要對陳凡做出一番善意的勸說,此時聽得他放棄了與林宗吾繼續比武的想法,也就不再繼續。此時方道:“看來華夏軍對何文,仍舊抱以厚望,我回到福建,會以此向陛下稟報,以陛下的性格,說不定也會對何文,做出結盟的提議。”
陳凡笑了笑:“按照寧毅的說法,對於有希望、有抱負的人,華夏軍皆會抱以厚望。我聽說東南押注了高將軍,往後不妨為之撮合一二。”
“我們才殺了高天王手下的大將,陳帥說哪的話呢。”左修權笑眯眯的,但隨後拱了拱手,“世情險惡、人心難測,什麼事情都有可能,如今公平黨情況混亂,東南也未必能夠做出多少承諾,但將來若能有合作的希望,老夫當會為之奔走,希望都能有些好處。”
“希望是這樣。”陳凡點頭,“你們那邊那位小皇帝,我還挺喜歡的,替我向他問候。另外,左文懷不錯,我們在潭州有過合作,聽說他去了福建,讓他有空不妨回來坐坐,二十九軍,也永遠是他的家。”
“自會轉達自會轉達。”聽得陳凡如此說,左修權哈哈大笑,不斷拱手,“陛下也早聽說過陳帥的事蹟,對於潭州之戰,數次擊節叫好,若聽到陳帥今日的話,必定歡喜。至於文懷,多虧了陳帥往日裡對他的照拂,此情此義,左家上下,都是感激不盡,異日他回華夏軍探親,陳帥這邊,他是必須要去的,哈哈哈哈……”
雙方如此又說得一陣,過得片刻,又談及局勢,談及江南的狀況,左修權問道:“不知華夏軍何時離開這邊?”
陳凡道:“來的人也就這麼些,事情已經做完,留久了也是夜長夢多,大約明後兩日,便會啟程吧。”
“華夏軍於江寧城中插旗,看來卻無意收拾這裡。”
“潭州與江寧遠隔數千裡,至於成都,更是天南地北,我們哪有力氣收拾這裡的殘局。”
“道理自然是如此,不過……江寧是寧先生的故鄉啊。這次戰亂過後,又要更加殘破了。”
老人說到這裡,微微感嘆,陳凡想到這裡,也遲疑了一下,隨後,他望著院落外的動靜,嘆了口氣。
“是啊……”
院落外頭,城市中的混亂與喧嚷愈發激烈起來,這是已然失去了秩序的城池,火焰、兵禍、無序的廝殺與混亂將再度席捲這裡,今日中午,在舊武衙門周圍爆發的那場激烈的廝殺,會成為此後整個公平黨宣傳大勢的一部分,然而,真正核心的目光,在這一刻,已經離開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