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前想象西南華夏軍時,心中還有諸多的保留,此時便只是兩個念頭在交錯:其一是莫非這便是那面黑旗的真面目?隨後又告訴自己,若非黑旗軍是這樣心狠手辣的惡魔,又豈能打敗那毫無人性的女真軍隊?他此刻總算看清了真相。
至於屎寶寶是誰,想了一陣,才明白對方說的是時寶豐。
他陰沉著臉回到隊伍,商議一陣,方才整隊開撥,朝李家鄔堡那邊折返而回。李家人眼見嚴家眾人歸來,也是一陣驚疑,隨後方才知曉對方半途之中遭遇的事情。李若堯將嚴鐵和迎到後宅說話,如此商議了許久,方才對此事定下一個大致的方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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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昏昏沉沉的狀態裡醒過來,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嚴雲芝發現自己是在山頭上一處不知名的凹洞裡頭,上方一塊大石頭,可以讓人遮雨,周圍多是亂石、雜草。夕陽從天邊鋪撒過來。
她的手腳都已經被緊緊綁住,口中被不只是毛巾還是衣衫的一塊布料塞著,說不出話來。
四野無人,先前行兇綁架她的那名少年此刻也不在。嚴雲芝掙扎著嘗試坐起來,感受了一下身上的傷勢,肌肉有痠痛的地方,但並未傷及筋骨,手上、頸上似有擦傷,但總的來說,都不算嚴重。
嚴家的功夫以行刺、殺人居多,也有綁人、脫身的一些法子,但嚴雲芝嘗試了一下,才發現自己功力不夠,一時半會難以給自己鬆綁。她嘗試將繩子在石頭上緩緩摩擦弄斷,試了一陣,少年從後頭回來了,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看見自己這邊的嘗試,但少年不跟她說話,在一旁坐下來,拿出個饅頭慢慢吃,然後閉目休息。
“唔……嗯嗯……”
確定一時半會難以自己脫身,嚴雲芝嘗試說話。她對於眼前的黑旗軍少年其實還有些好感,畢竟對方是為了同伴而向李家發起的尋仇,按照綠林規矩,這種尋仇算得上光明正大,說出來之後,大家是會支援的。她希望對方去掉她口中的東西,雙方溝通交流一番,說不定對方就會發現自己這邊也是好人。
太陽落下了,她嗯嗯嗯嗯叫了好一陣,只見那少年起身走了過來,走到近處,嚴雲芝倒是看得清楚,對方的面容長得頗為好看,只是目光冰冷。
他沒有伸手取她口中的東西,而是直接抬起了腿,一腳朝著她臉上踩了下來。
“……唔!”
嚴雲芝身體一縮,閉上眼睛,過得片刻睜眼再看,才發現那一腳並沒有踩到自己身上,少年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再吵,踩扁你的臉!”
嚴雲芝瞪了一會兒眼睛。目光中的少年變得面目可憎起來。她縮起身體,便不再開口。
她自幼好武,雖然作為女兒身,自小便是嚴家人以及一眾師兄弟拱衛的掌上明珠,但修煉劍法從未懈怠。到她十五歲上,父親帶領眾人抗金,她也參與其中,一次喬裝打扮轉運東西的過程裡,她被兩名金兵截住,險些被對方糟蹋,這是她一生之中遭遇過的最為危險的時刻。
嚴雲芝心中恐懼,但憑藉最初的示弱,使得對方放下戒備,她趁機殺了一人,又傷了另一人,在與那傷兵進行殊死搏殺後,終於殺掉對方。對於當時十五歲的少女而言,這也是她人生當中最為高光的時刻之一。從那時開始,她便做下決定,絕不對惡人屈服。
既然這少年是惡人了,她便不要跟對方進行溝通了。就算對方想跟她說話,她也不說!
過了一陣,少年又離開了這裡。嚴雲芝在地上掙扎、蠕動,但最終氣喘吁吁,沒有成果。天上的冷月看著她,周圍似乎有這樣那樣的動物窸窸窣窣的走,到得午夜時分,少年又回來,肩上扛著一把鋤頭——也不知是哪裡來的——身上沾了不少灰土。
過了午夜,少年又扛著鋤頭出去,凌晨再回來,似乎已經做完了事情,繼續在一旁打坐休息。如此這般,兩人始終不曾說話。只在深夜不知什麼時候,嚴雲芝看見一條蛇遊過碎石,朝著兩人這邊悄悄地過來。
此時那少年盤起雙腿閉上眼睛似已沉眠,嚴雲芝看著那蛇,心中盼望這是劇毒的蛇才好,能夠爬過去將少年咬上一口,然而過得一陣,那蛇吐著信子,似乎反倒朝自己這邊過來了。嚴雲芝無法,動彈,此時也無法反抗,心中猶豫著要不要弄出動靜來,又有些害怕此時出聲,那毒蛇反而立刻發起攻擊該怎麼辦。
正恐懼間,空氣中只聽“啪”的一聲響,也不知那少年是如何出的手,如同閃電一般抓住了蛇尾,隨後整條蛇便如鞭子般被甩脫了關節。這一手功夫委實厲害,尤其就嚴家的路數而言,這等閉眼休息的狀態下還能保持高度戒備的敏銳洞察,委實令她羨慕不已,但考慮到對方是個壞蛋,她隨即將羨慕的情緒壓了下去。
厲害的壞蛋,終也只是壞蛋而已。
少年坐在那裡,拿出一把小刀,將那蛇三下五除二的剖開了,熟練地取出蛇膽吃掉,隨後拿著那蛇的屍身離開了她的視野,再回來時,蛇的屍身已經沒有了,少年的身上也沒有了血腥味,應該是用什麼辦法遮蓋了過去。這是躲避敵人追查的必備功夫,嚴雲芝也頗有心得。
可惜是個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