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一個夜晚,李家鄔堡內的莊戶嚴陣以待,但擊殺了石水方的兇徒並未過來鬧事,但在李家鄔堡外的地方,惡劣的事情未有停歇。
在莊內管事的指揮下,人們敲起了緊急的鑼,隨後是莊戶們的迅速集結和列隊。再過一陣,馬隊、車輛連同大量的莊戶浩浩蕩蕩的出了李家大門,他們過了下方的市集,隨後轉往通山縣的方向。嚴鐵和、嚴雲芝等人也在車隊中跟隨,他們在不遠處一條穿過林子的道路邊停了下來。
莊戶們成群結隊朝周圍散開,封鎖了這一片區域,而李若堯等人朝裡頭走了進去。
那是一片慘烈殺戮的現場。
死了五名衙役,其中一人身材尤其魁梧高大,看起來頗有勇力,他的脖子被砍開了,死狀也顯得猙獰,目光中猶然帶著深深的恐懼。李若堯向嚴鐵和介紹:“這是家中的侄女婿徐東,現為通山縣總捕……上過戰場……”
五名衙役俱都全副武裝,穿著厚實的革甲,眾人檢視著現場,嚴鐵和心中驚駭,嚴雲芝也是看的心驚,道:“這與昨日傍晚的打鬥又不一樣……”
“五人俱都著甲,地上有漁網、石灰。”嚴鐵和道,“令侄女婿想的乃是一擁而上,瞬間制敵,然而……昨日那人的本領,遠超他們的想象,這一個照面,彼此使出的,恐怕都是此生最強的功夫……三名衙役,皆是一擊倒地,喉嚨、小腹、面門,即便身著革甲,對方也只出了一招……這說明,昨天他在山下與石水方……石大俠的打鬥,根本未出全力,對上吳鋮吳管事時……他甚至沒有牽扯旁人……”
“這等武藝,不會是閉上門在家中練出來的。”嚴鐵和頓了頓,“昨夜聽說是,此人來自西南,可西南……也不至於讓孩子上戰場吧……”
昨夜對陸文柯的訊問,嚴鐵和嚴雲芝雖然不在場,但也大致知道了事態的輪廓,他此時有些猶豫之間說起的話,也正是眾人心中在疑慮、甚至不敢多說的地方。
李若堯拄著柺杖,在原地佔了片刻,隨後,才睜著帶血絲的眼睛,對嚴鐵和說出更多的事情:“昨夜發生的慘劇,還不止是此地的廝殺……”
“啊……”
“昨晚,侄女婿與幾名衙役的遇害,還在前半夜,到得後半夜,那兇徒潛入了通山縣城……”
“通山縣不是已宵禁了……”嚴雲芝道。
“江北開戰,可用之兵大多數已被劉將軍調配過去,要守整座城,哪還有那麼多人……那兇徒乃是在這邊殺人之後,又一路去了通山縣,找到了我那侄女的家裡。我那侄女……凌晨便遇害了……”
他的話說到這裡,眾人俱都吶吶無言,只慈信和尚雙手合十,說了句“阿彌陀佛”,隨後口中唸經,似在超度亡者。
老人的目光掃視著這一切。
“……這還有王法嗎!?”他的柺杖顫抖著頓在地上,“以武亂禁!無法無天!仗著自己有幾分本領,便胡亂殺人!天下容不得這種人!我李家容不得這種人!召集莊中兒郎,附近鄉勇,都把人給我放出去,我要將他揪出來,還大夥兒一個公道!”
他的放聲嘶吼,話語振聾發聵,周圍眾人聚集過來,齊聲應諾,嚴鐵和便也走過來,安慰了幾句。
去往江寧的一趟旅程,料不到會在這邊經歷這樣的慘案,但即便見到了事情,預定的行程當然也不至於被打亂。李家莊開始發動周圍力量的同時,李若堯也向嚴鐵和等人連連告罪這次招待不周的問題,而嚴家人過來這邊,最重要的聯合開商路的問題一時間自然是談不妥的,但其餘的目的皆已達到,這日吃過午飯,他們便也集合人手,準備告辭。
眼下發生的事情對於李家而言,狀況複雜,最為複雜的一點還是對方牽扯了“西南”的問題。李若堯對嚴家眾人自然也不好挽留,當下只是準備好了禮品,歡送出門,又叮囑了幾句要注意那兇徒的問題,嚴家人自然也表示不會懈怠。
“李家人瞞了我們許多事情。”
有些話,在李家的宅子裡是無法細說的,隨著車馬隊伍一路離開了那邊,嚴雲芝才與二叔說起這些想法來。
“自然不可能一一坦誠。”嚴鐵和騎著馬,走在侄女的馬車邊,“例如這次的事情之所以發生,便是那名叫徐東的總捕鬼迷心竅,想要糟蹋人家賣藝的姑娘,那姑娘反抗,他獸性未遂,還要打人殺人。誰知道對方隊伍裡,會有一個西南來的小大夫呢……”
“二叔你怎麼知道……”
“昨夜他們詢問人質的時候,我躲在屋頂上,聽了一陣。”
嚴家行刺之術出神入化,偷偷地藏匿、打探訊息的本領也不少,嚴雲芝聽得此事,眉花眼笑:“二叔真是老江湖。”
“也確實是老了。”嚴鐵和感慨道,“今早林間的那五具屍體,驚了我啊,對方區區年紀,豈能有如此高強的身手?”
“會不會是……這次過來的西南人,不止一個?依我看來,昨日那少年打殺姓吳的管事,手上的功夫還有保留,慈信和尚幾度打他不中,他也未曾趁機還手。倒是到了苗刀石水方,殺意忽現……這人看來是西南霸刀一支無疑,但夜裡的兩次行兇,畢竟無人看到,未見得便是他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