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毅搖了搖頭。
“繼續走,就當拉練。”
他這話說完,便也小跑著奔向前方。旗幟飄揚,長長的隊伍穿山過嶺。遠處的天空中雲層翻滾,似會下雨,但這一刻是晴天,陽光從天的那頭照射下來。
如此,隊伍又在陰雲與風雨中前行了幾日,至四月二十九這天,寧毅抵達漢中附近,越過山坡時,秦紹謙領著人從那邊迎過來,他仍舊獨眼,一身繃帶,傷勢尚未痊癒,頭髮也亂糟糟的,只是傷藥的氣息中笑容豪邁,伸出未受傷的右手迎向寧毅。
“我們勝了。覺得怎麼樣?”
“除了帥氣沒什麼好說的。”
寧毅的話語中帶著嘆息,兩人相互擁抱。過得一陣,秦紹謙伸手抹了抹眼睛,才搭著他的肩膀,一行人朝著不遠處的軍營走去。
勝利的鑼鼓聲,已經響了起來。
……
抵達的第一時間,寧毅去看了傷兵營中的傷員,隨後是開會,對於戰況的匯總、陳述,對於漢中、乃至於附近數百里狀況的匯總、陳述。半個天下連續數日的狀況堆積在一起,這第一輪的彙報亂糟糟的,緊湊無已。
寧毅開了大半天的會,對於整個局勢從宏觀上了解了一遍,腦子也有些疲倦。臨近傍晚,他在軍營外的山腰上坐下,夕陽尚未變紅,近處是軍營,不遠處是漢中,戰亂廝殺的痕跡實際上已經在眼前褪去,傷者臥於營地當中,犧牲者已經永永遠遠的見不到了,這才過去幾天呢。這樣的認知讓人傷感。寧毅只能想象,自己所在的位置,幾日之前還曾經歷過無比激烈的衝殺。
秦紹謙從一旁上來了,揮開了隨從,站在一旁:“打了大勝仗,還是該喜慶一些。”
“死的人太多了,原本該活下來的,即便不打漢中這一場……”
“沒有這一場,他們一生難受……第七軍這兩萬人,練兵之法本就極端,他們心血都被壓榨出來,為了這場大戰而活,為了報仇活著,西南大戰之後,固然已經向天下證明了華夏軍的強大,但沒有這一場,第七軍的兩萬人,是活不下去的,他們可能會變成惡鬼,擾亂天下秩序。有了這場大勝,倖存下來的,或許能好好活了……”
秦紹謙如此說著,沉默片刻,拍了拍寧毅的肩膀:“這些事情何必我說,你心裡都清楚明白。另外,粘罕與希尹之所以願意展開決戰,就是因為你暫時無法趕到漢中,你來了他們就走,你不來才有得打,所以無論如何,這都是必須由第七軍獨立完成的戰鬥,如今這個結果,非常好了,我很欣慰。父兄在天有靈,也會覺得欣慰的。”
寧毅沉默著,到得此時笑了笑:“老秦若在天有靈,怕不是要跟我打起來。”
“那又怎麼樣,你都天下無敵了,他打不過你。”
“你說的也是。”
寧毅如此回答,秦紹謙在一旁坐了下來,一如許多年前的八月十五,宗望與郭藥師殺過來,秦紹謙欲領兵迎敵前,他們在那處草坡上坐下,前方彤紅的夕陽。這一天是振興元年的四月二十九。
不遠處的軍營裡,有士兵的歌聲傳出。兩人聽了一陣,秦紹謙開了口:
“接下來怎麼樣……弄個皇帝噹噹?”
一切皆已觸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