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與那李頻,都聊過些什麼?”
“呃……”李善有些為難,“大多是……學問上的事情吧,我初次登門,曾向他詢問大學中誠意正心一段的問題,當時是說……”
李善將雙方的交談稍作複述,甘鳳霖擺了擺手:“有沒有提起過西南之事?”
“西南……何事?”李善悚然而驚,眼前的局面下,有關西南的一切都很敏感,他不知師兄的目的,心中竟有些害怕說錯了話,卻見對方搖了搖頭。
“老師著我調查西南狀況。”甘鳳霖坦白道,“前幾日的訊息,經了各方印證,如今看來,大致不假,我等原以為西南之戰並無懸念,但現在看來懸念不小。往日皆言粘罕屠山衛縱橫天下難得一敗,眼下想來,不知是言過其實,還是有其他原因。”
“另一方面,這數年以來,我等對於西南,所知甚少。故此老師著我查詢與西南有涉之人,這黑旗軍到底是何等兇殘之物,弒君之後到底成了怎樣的一個狀況……知己知彼方可百戰不殆,如今總得心中有數……這兩日裡,我找了一些情報,可更具體的,想來知道的人不多……”
李善心中明白過來了。
長久以來,臨安人們說起西南,實際上只是說起了一片黑幕。人們謾罵、譴責、詛咒,但對於西南的具體狀況,臨安的眾人瞭解得真是太少了。這一方面緣於女真人無時無刻不在施加的巨大壓力,另一方面,在於面對女真這樣的“敵人”,大家還能用理智的姿態去對待,對西南這種弒君的“叛逆”,人們說起來,反而只能用更為極端激烈的態度來應對。
倒行逆施,天下共伐,總之是要死的——這一點毫無疑問。至於以國戰的態度對待西南,說起來大家反而會覺得沒有面子,人們願意瞭解女真,但實際上卻不願意瞭解西南。
形成這種局面的理由太過複雜,分析起來意義已經不大了。這一次女真人南征,對於女真人的強大,武朝的眾人其實就有些難以衡量和理解了,整個江南大地在東路軍的進攻下淪陷,至於傳說中更為強大的西路軍,到底強大到怎樣的程度,人們難以以理智說明,對於西南會發生的戰役,實際上也超出了數千裡外水深火熱的人們的理解範圍。
也不需要過多的理解,總之,粘罕這支天下最強的軍隊殺過去以後,西南是會完全覆滅的。
但到得此時,這一切的發展出了問題,臨安的人們,也不由得要認真地理解和衡量一下西南的狀況了。
金國發生了什麼事情?
粘罕真的還算是如今天下第一的名將嗎?
在傳言之中功高震主的女真西朝廷,實際上沒有那麼可怕?有關於女真的這些傳言,都是假的?西路軍實際上比東路軍戰力要低?那麼,是否也可以推測,有關於金國會內訌的傳言,實際上也是假訊息?
這一切都是理智分析下可能出現的結果,但假如在最不可能的情況下,有另外一種解釋……
假如女真的西路軍真的比東路軍還要強大。
假如粘罕真是那位縱橫天下、建立起金國半壁江山的不敗名將。
假如女真的完顏希尹、銀術可、拔離速、韓企先、高慶裔……等許許多多的人真的仍舊有當年的謀略和武勇……
假如有極小的可能,存在這樣的狀況……
那麼這幾年的時間裡,在人們不曾過多關注的西南群山之中,由那弒君的魔頭建立和打造出來的,又會是一支怎樣的軍隊呢?那邊如何統治、如何練兵、如何運作……那支以少數兵力擊潰了女真最強部隊的隊伍,又會是怎樣的……野蠻和殘暴呢?
有冷汗從李善的背上,浸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