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前方,火炮上膛。士兵們看著前方發力奔來的女真士兵,擺正了火槍的槍口,有人在大口大口地吐出氣息,穩定視野,一旁傳出命令的聲音:“一隊準備!”
在女真前鋒的隊伍中,推著鐵炮計程車兵也在全力地奔行,但屬於他們的可能性,已經永久地失去了。
完顏斜保的身邊,負責下令計程車兵全力吹響了巨大的號角,“昂——”的聲浪掃過三萬人的陣型,軍隊之中身經百戰的中層將領們也在遊目四顧,他們意識到了方才不尋常的爆炸會帶來的影響,也是因此,聽到號角聲的一瞬間,他們也理解和認同了斜保的選擇。
這是超出所有人想象的、不尋常的一刻。跨越時代的科技降臨這片大地的第一時間,與之對陣的女真軍隊首先選擇的是壓下疑惑與潛意識裡翻湧的恐懼,昂揚號角掃過後的第三次呼吸,大地都震動起來。
騎著戰馬的完顏斜保並未衝鋒在最前方,隨著他聲嘶力竭的吶喊,士兵如蟻群般從他的視野之中蔓延過去。
人的腳步在大地上奔行,黑壓壓的人群,如海潮、如巨浪,從視野的遠處朝這邊壓過來。戰場稍南側河岸邊的馬群迅速地整隊,開始試圖進行他們的衝鋒,這一側的馬軍將領名叫溫撒,他在西北一度與寧毅有過對陣,辭不失被斬殺在延州城頭的那一刻,溫撒正在延州城下看著那一幕。
在上戰場之前的數年時間裡,他可以找出許多的理由,用鄙薄或者僅僅是平等的態度看待前方的那名漢人。而在這之前的數天時間,面對著六千人迎向三萬人的倨傲舉動,他也可以說服自己這名狂傲的漢狗終於瘋了,但在那爆炸的物體橫穿過近三百丈的戰場距離落入馬隊之中的一瞬間,此時這名已有半頭白髮的女真老將清晰記起了當年在延州城頭對方那睥睨而又冷漠的眼神。
縱橫半生的女真大帥辭不失被華夏軍計程車兵按在了延州城頭上,辭不失大帥甚至還在掙扎,寧毅用冷漠的眼神看著手舉大刀的種家士兵將刀鋒照著那位女真英雄的脖子上斬落,那一刻他們砍下辭不失的頭,是為祭奠寧死不降的西軍將領種冽。
這一刻,在望遠鏡的視野裡,溫撒能看到那冷漠的眼神已經朝這邊望過來了。
馬隊還在混亂,前方手持突火槍的華夏軍陣型組成的是由一條條直線佇列組成的半圓弧,一部分人還面對著這邊的馬群,而更遠方的鐵架上,有更多的鋼鐵長條狀物體正在架上去,溫撒帶領還能驅使的部分前鋒開始了奔跑。
步兵鋒線拉近三百米、接近兩百米的範圍,騎著戰馬在側面奔行的將領奚烈看見華夏軍的軍人落下了火把,火炮的炮口噴出光焰,炮彈飛上天空。
“蒼天護佑——”
奚烈放聲吶喊,衝鋒中的將領同樣放聲吶喊,聲浪之中,炮彈落入了人群,爆炸將人體高高地炸起在空中。
從火炮被大規模運用之後,陣型的力量便被逐步的削弱,女真人這一刻的大規模衝鋒,實際上也不可能保證陣型的緊湊性,但與之對應的是,只要能跑到近處,女真士兵也會朝前方擲出點燃的火雷,以保證對方也沒有陣型的便宜可以佔,只要越過這不到百丈的距離,三萬人的進攻,是能夠吞沒前方的六千華夏軍的。
一部分士兵在奔行中被炸飛了,有人摔倒在地,絆倒了正在奔湧的同伴——但即便這樣,被幹擾到衝鋒步伐計程車兵仍舊是少數。
距離繼續拉近,越過兩百米、越過一百五十米,有人在奔跑中挽弓放箭,這一邊,火槍陣列的華夏軍軍官舉旗的手還沒有動搖,有士兵甚至朝旁邊看了一眼。箭矢升上天空,又飛過來,有人被射中了,搖搖晃晃地倒下去。
“不許動——準備!”
呼喊聲中蘊著血的、壓抑的味道。
一百米,那令旗終於落下,人聲吶喊:“放——”
第一排計程車兵扣動了扳機,槍口的火焰伴隨著煙霧升騰而起,朝向中路計程車兵一共是一千二百人,四百發鐵彈衝出槍膛,如同屏障一般飛向迎面而來的女真士兵。
鮮血綻放開來,大量士兵在高速的奔行中滾落在地,但鋒線上仍有士兵衝過了彈幕,炮彈呼嘯而來,在他們的前方,第一隊華夏軍士兵正在煙塵中蹲下,另一隊人舉起了手中的火槍。
“第二隊!瞄準——放!”
另外四百發子彈掃蕩過來,更多的人在奔跑中倒下,接著又是一輪。
髮量稀少但身材魁梧結實的金國老兵在奔跑之中滾落在地,他能感受到有什麼呼嘯著劃過了他的頭頂。這是身經百戰的女真老兵了,當年跟隨婁室南征北戰,甚至目睹了滅亡了整個遼國的滅亡,但在望遠橋交戰的這一刻,他伴隨著右腿上突如其來的無力感滾落在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