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先前的戰鬥中受到爆炸波及的女真老兵,坐在血泊之中,一隻腳已經被炸斷了,他從暈厥中醒來,巨大的痛楚令他在戰場上呼喊。
寧毅走到他的面前,靜靜地、靜靜地看著他。
軍大衣只在風裡微微地擺動,寧毅的目光之中沒有悲憫,他只是靜靜地打量這斷腿的老兵,這樣的女真士兵,必然是經歷過一次又一次征戰的老卒,死在他手上的敵人甚至於無辜者,也早已不計其數了,能在今天踏足望遠橋戰場的金兵,大都是這樣的人。
那女真老兵的喊聲甚至在這目光中漸漸地停下來,牙關打著戰,眼睛不敢看寧毅。寧毅踩著血泊,朝遠處走過去了。
“立恆……不開心?”身邊的紅提輕聲問了一句。
寧毅回過頭望了望戰場上收尾的景象,隨後搖搖頭。
“沒有。”
他說道。
此時,捷報正朝著不同的方向傳出去。
即便是華夏軍內部,不久之後也要迎來一波震驚的衝擊了……
……
女真的大營之中,則是完全不一樣的另一種景象。
人們正在等待著戰場訊息的確認,設也馬喊出“這必是假的……”之後,坐在椅子上的宗翰便沒有再表達自己的看法,斥候被叫進來,在設也馬等人的追問下詳細敘述著戰場上發生的一切,然而還沒有說到一半,便被完顏設也馬一腳狠狠地提了出去。
“這是亂我軍心的奸細!”
設也馬斬釘截鐵地說話,一旁的拔離速也加了一句:“或許真的是。”
等待第二輪訊息過來的空隙中,宗翰在房間裡走,看著有關於望遠橋那邊的地圖,隨後低聲說了一句:“斜保粗中有細,即便寧毅有詐、猝然遇襲,也不至於無法應對。”
設也馬點頭:“父帥說的沒錯。”
營帳裡此後安靜了許久,坐回到椅子上的宗翰道:“我只擔心,斜保雖然聰慧,但心底始終有股傲岸之氣。若當退之時,難以決斷,便生禍端。”
設也馬沒有說話。
申時二刻(下午四點),更為詳細的情報傳來了,藏身於望遠橋遠處的斥候細述了整個戰場上的混亂,一部分人逃離了戰場,但其中有沒有斜保,此時尚未知曉,余余已經到前方接應。宗翰聽著斥候的描述,抓在椅子欄杆上的手已經微微有些顫抖,他朝設也馬道:“真珠,你去前方看一看。”
設也馬離開之後,宗翰才讓斥候繼續述說戰場上的景象,聽到斥候說起寶山大王最後率隊前衝,最後帥旗傾倒,似乎不曾殺出,宗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右手攥住的扶手“咔”的一聲斷了,宗翰將它扔在地上。
斥候還在形容那可怖的火器對望遠橋橋頭的轟炸,延綿的火焰與爆炸令得大量奔跑到橋頭計程車兵無法過去,有計程車兵身上著了火,慘叫著在人群中奔跑,有的人在岸邊投入了仍舊冰涼刺骨的河水當中。北人本不善泳,大半投河計程車兵就此淹死了。
“夠了——”
宗翰打斷了斥候的描述。斥候跪在那兒,噤若寒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