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保護好牙齒。”他說。
海東青在天空上飛。
紅提過來時,看見他正坐在營地邊緣的一塊石頭上,看著前方的茫茫雪海。她走過去坐到旁邊,握住了他的手。
“在擔心汴梁?”
“都擔心。”
“你也說擔心沒有用。”
“但還是會忍不住啊。”寧毅笑了笑,攬住了她的肩膀。
小鎮廢墟的營地之中,凌晨才入睡,此時醒過來的平民們一面吃發下來的食物,一面看著不遠處那站成一排排計程車兵的身影。
斥候已經大量地派出去,也安排了負責防禦的人手,剩餘未曾受傷的半數士兵,就都已經進入了訓練狀態,多是由呂梁山來的人。他們只是在雪地裡筆直地站著,一排一排,一列一列,每一個人都保持一致,昂然挺立,沒有絲毫的動彈。
單調而枯燥的訓練,可以淬鍊意志。
秦紹謙也在關注著汴梁城的訊息,但不久之後,他便也被這些站著訓練計程車兵吸引了目光,此時這支隊伍裡也有些軍官是他原本的手下,也率領有精兵的,微感不解。
“這要站多久?女真人隨時可能來,一直站著不能活動,凍傷了怎麼辦?”
“凍傷?”有人去問寧毅,寧毅搖了搖頭,“不用考慮。”
真正的兵王,一個軍姿可以站上好幾天不動,如今女真人隨時可能打來的情況下,鍛鍊體力的極端訓練不好進行了,也只好鍛鍊意志。畢竟斥候放得遠,女真人真過來,眾人放鬆一下,也能恢復戰力。至於凍傷……被寧毅用來做標準的那隻軍隊,曾經為了偷襲敵人,在冰天雪地裡一整個陣地計程車兵被凍死都還保持著埋伏的姿勢。相對於這個標準,凍傷不被考慮。
當然,那樣的軍隊,不是簡單的軍姿可以打造出來的,需要的是一次次的戰鬥,一次次的淬鍊,一次次的跨過生死。若如今真能有一支那樣的軍隊,別說凍傷,女真人、蒙古人,也都不用考慮了。
而今,只能慢慢來。
由於寧毅昨天的那番講話,這一整天裡,營地中沒有打了勝仗之後的狂躁氣息,保持下來的,是嗜血的安靜,和隨時想要跟誰幹一仗的壓抑。下午的時候,眾人允許被活動片刻,寧毅已經跟他們通報了汴梁此刻正在發生的戰鬥,到了晚上,眾人則被安排成一群一群的討論眼前的局面。
對於這些士兵來說,懂得的事情不多,口中能說出來的,大多是衝過去幹他之類的話,也有小部分的人能說出我們先吃掉哪一邊,再吃掉哪一邊的主意,縱然大都不靠譜,寧毅卻並不介意,他只是想將這個傳統保留下來。
在此時的戰爭裡,任何底層計程車兵,都沒有戰爭的知情權,即便在戰場上遇敵、接敵、廝殺起來,混在人群中的他們,通常也只能看見周圍幾十個、幾百個人的身影,又或是看見遠方的帥旗,這導致戰局一旦崩潰,或是帥旗一倒,大家只懂得跟著身邊跑,更遠的人,也只懂得跟著跑,而所謂軍法隊,能殺掉的,也不過是最後一排計程車兵而已。雪崩效應,往往由這樣的原因引起。整個戰場的情況,沒有人知道。
風向一變,人心似草,只能跟著跑。
這樣的情況,延續了整個古代的戰爭史,到了近代,大部分的軍隊,也是如此。而當時只有兔子的軍隊,能夠在整個編制都被打散分割的情況下,甚至失去所有高層聯絡和命令,都能以小群體自發作戰,將包圍和分割他們的敵人,打得手忙腳亂,甚至分不清被包圍的到底是誰。
到後來抗美援朝,美國鷹很驚訝地發現,兔子軍隊的作戰計劃,從上到下,幾乎每一個基層計程車兵,都能夠知道——他們根本就有參與討論作戰計劃的傳統,這事情極端詭異,但它保證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即便失去聯絡,每一個士兵仍然知道自己要幹嘛,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幹,即便戰場亂了,知道目的的他們仍然會自發地修正。
所謂主觀能動,無非如此了。
當然,要做到這樣的事情,對軍隊的要求也是極為全面的,首先,忠誠心、情報會不會洩密,就是最重要的考慮。一支強大的軍隊,必然不會是極端的,而必須是全面的。
不過,放在眼前,事情多少也可以做起來……
至少在昨天的戰鬥裡,當女真人的營地裡忽然升起煙柱,正面攻擊的軍隊戰力能夠忽然膨脹,也正是因此而來。
這一天的時間,小鎮這邊,在安靜的訓練中度過了。十餘里外的汴梁城,宗望對於城牆的攻勢未有停歇,然而城牆內的人們以近乎絕望的姿態一波波的抵禦住了攻擊,縱然血流成河、傷亡慘重,這股防禦的姿態,竟變得更加堅決起來。
宗望都有些意外了。
在攻打遼國的時候,他們也曾經遇上強大的隊伍,如蕭幹、如耶律大石等人,這些都是強將,也都有著精兵,他們曾經做出頑強的抵抗,也曾經仗著優勢的兵力,讓自己這邊吃到過敗仗的苦果,但眼前不一樣。
武朝人懦弱、貪生怕死、士兵戰力低下,然而這一刻,他們拿人命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