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秩序的本身能夠給人以明顯的、積極的觀感,當看著寨子如同螞蟻銜泥搬的擴大、翻新。寨子中的人們,大都也會感到愉悅。尤其是在感受了對比以後,人們大都會想起,這一切,到底是誰帶過來的。
在經歷了兩個月時間的改變之後,青木寨的管理者們,大都也感受到了許多細部改善後,帶來的效率提升。當然,絕對的機械化的追求效率,有時候會讓人感到個體存在的缺失,但眼下的青木寨還不會接觸到這樣的情緒,例如這樣的夏季裡,接近中午的時候,大家便並不需要工作,許多的事情,都是壓在早上和傍晚去做——雖然對於這些山裡的窮人來說,只要有點好處,就算逼著他們在大日頭下工作,他們也未必吃不了這個苦,但目前來說,寧毅還不打算追求效率到這個程度。
寧毅已經不怎麼插手效率這一塊了,倒是關於青木寨此時的居民管理,他還是會插手期間。
兩個月的時間,青木寨的居民由六千人已經發展到接近八千。這其中有五六百是最近加入進來的壯丁,聽話的、受訓的、或是有才能的。其餘的則是他們帶來的家屬。
由於寧毅的插手,人口的膨脹和安置是在有條不紊的情況下進行的,但忽然間加入這麼些新人進來,當然也會有問題。與紅提過著正常夫妻生活的寧毅每隔三天左右會跟幾個寨主和負責這方面事情的頭目碰頭開一個會,他基本不負責具體事務,而只是定下方針,做一做思想工作。
新人溶入青木寨,未來還會有更多的新人,如何不讓山裡的老人過分嚴重地欺負新人,是一個問題,但也不必追求純粹的公平。寧毅讓鄭阿栓的女兒牽頭組織了一個小小的執法隊,對於新老人之間的分歧進行記錄和插手,讓老人受到一定的優待,但是也不讓新加入寨子的受到太多的白眼。
每三天的這種碰頭,主體還是相當於思想工作,要長期的發展不要只顧眼前,要群體的強大,不要只看個人的一時利益。其實在青木寨這種小組織發展的初期,幾個寨主對下面的掌控還是很強的,只要取得他們的認同,一切就變得很簡單,寧毅也是為了寨子以後的發展打下基礎而已,當然,在一小部分人眼裡,這位外來的姑爺,就顯得有些嘮叨,每幾天就確認一次,總是車軲轆話來回說……
雖然有著這樣那樣的疑問,但是在寧毅的簡單管理下,青木寨的現狀,已經比呂梁山外的許多地方都好得多了。不管在任何地方。原住民總是排外的,哪怕有了糾紛,縣令的處理,往往也算不得聰明。呂梁山中就更是如此,許多的寨子往往接納人容易,真到了其中,往往還是要站隊伍,跟山頭。彼此之間的口角爭鬥頻繁,有時候還會發生寨子裡的老人打死新人,或是頭目仗著權勢玩弄新加入者妻女的問題,哪裡會像青木寨一樣,居然還會有人調節,有人處理。
新老人之間發生矛盾,哪怕是新人被打了,會將老人訓一頓的地方,哪裡又會有。儘管不算是絕對的公平,但是哪怕是相對的關心。也已經彌足珍貴。雖然仍有不少小摩擦,但大的問題——例如仗勢欺人淫人妻女的狀況——青木寨上層還是嚴令禁止的,而往往在小問題出現之後,執法隊出現、介入、調解,被欺負了的人,甚至還會讓一些人覺得內心充滿溫暖。
畢竟這就是世道,能好一點點,就好很多了。
有時候看著寨子裡的這一切,只是兩個月的改變,名叫梁秉夫的老人也會問自己。有些事情,自己也曾經想過,為什麼卻做不到,而在寧毅那邊。就只是簡簡單單的一些事而已。當然,有時候會有答案,有時候沒有。
此時的他正坐在小廣場上的樹蔭下乘涼,紅提的相公在旁邊拿著木板寫寫畫畫,紅提則坐在後方拿著扇子給老人扇風,偶爾也會給她的相公扇一扇。小廣場的人不多。有幾個孩子在玩拋石子,不遠處,名叫宇文飛渡的少年人正在跟另一個黑黑瘦瘦的少年比劃他的武藝。
“看這招!我從旁邊轉過來,打你的膝蓋,橫掃!橫掃!嘿,你絕對躲不過去……”
“還有這招,打中你胸口!再打你肚子……”
“還有我的沖天炮錘,打你一百下,哇啦哇啦哇啦哇啦——”
宇文飛渡本就是少年人,他天資聰穎,為人也外向,在獨龍崗營地裡認了不少師父,學得一身好武藝,此時在那平時照料梁秉夫的少年面前比劃著,跳來跳去,出手如風——這是因為紅提說起名叫小黑的少年也練過武功,而且很有天分,他就想找對方比劃一下,可惜小黑比較沉默沒勁,不願意搭理他。
此時宇文飛渡在小黑麵前打得眼花繚亂,拳風呼嘯著貼近小黑的面孔亂竄,旁邊就有幾個小孩子捧著下巴在看,有人驚歎:“哇,宇文哥哥好厲害……”
“小黑哥哥不會武功的啊,飛渡哥哥別欺負他……”
寧毅拿著木板寫寫畫畫,抬起頭來看了一眼,低頭笑著評價:“嘿嘿,好賤。”
然後陡然聽得小黑“啊”的叫起來,一把抱住了宇文飛渡的腰,直接朝前方衝去,宇文飛渡拼命想要拿穩下盤,然而兩人已經跑出廣場,只聽轟的一聲,在小廣場便的柴垛裡摔成一堆。當然,宇文飛渡是摔得狼狽多了。
“偷襲——啊啊啊,吃我的黑虎掏心——”從柴垛裡爬出來的宇文飛渡一臉狼狽,朝著小黑衝過去,小黑掉頭便跑,小廣場上熱鬧起來,寧毅、紅提、梁秉夫等人都抬著頭,看著兩名少年從這頭打到那頭,再從那頭追回這頭,脖子也跟著轉。
“你們覺得誰會打贏?”
“差不多吧。”握著柺杖的老人眯著眼睛,也看得有趣,參與其中。
小媳婦紅提則笑著並不開口,一副納了一半的鞋底擱在她的腿上——老人出來之前,她就在做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