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跑,我沒事。”
蘇檀兒的身孕已經有了五個月,縱然掩在冬衣之下,也隱約能夠看到肚子,她過來扶寧毅,寧毅也順手扶住她,關了房門,砰砰她的臉頰:“幹嘛在院子裡坐著。”
蘇檀兒檢查著他身上已經包紮好或者打了補丁的傷,有些複雜地笑了笑,隨後又低下了頭。寧毅環顧四周,那邊的屋簷下,陸紅提也出現在了房門口,朝著四周指了指,示意周圍都有人看著。
寧毅身上的傷是被陸紅提後來補上的,雖然不輕,但也都不會傷筋動骨。夫妻倆沒有說話,回到房間,嬋兒與娟兒端來熱水與熱茶等物,雖然眉宇中有不安與疑慮,但都是安靜地退走了。蘇檀兒替寧毅擦了擦臉,才輕聲說道:“明明說過沒有其它事情了,怎麼又弄成這樣啊……”
“運氣差……也不是,其實運氣還算好了。就是後續……有些意外。”
“不過也沒其它辦法了吧。”
“算是……沒有了吧。沒有更好的……”
事實上稍差一點的應對措施寧毅也是有的,但這時候不好再說出來了。殺掉包道乙之後,他決定將應對交給劉西瓜去做,因為在當時那種情況下,或許只有她死保,自己才有可能全身而退。但完全坐以待斃也不是他的作風,倉促之下,只能想到一個候補的應對措施。
那就是在西瓜的努力不完全能夠保下自己的情況下,由陸紅提以真實身份拜訪方臘,冒充田虎勢力的一員。在寧毅想來,陸紅提雖然一直在北面,但她的師父既然那麼厲害,南方武林中,未必沒有知道對方名聲的人,加上陸紅提本身的身手,只要展示一番,她的出面,是能夠有一定的分量。
此時杭州被圍,各種訊息無法進出,方臘軍系內部也不可能再去完全確認陸紅提與田虎的關係,這時再加上霸刀營的強勢,自己就一定能夠被保出來。拖到破城之後,其它的也就沒有意義了。
這一考量當然不好告訴妻子。蘇檀兒心思是極為細膩的人,事實上,金殿上西瓜保寧毅的訊息傳來,很多關聯她都已經能夠考慮清楚,知道有些事情是不得已。但不得已未必就真能讓她心中舒坦,可這件事情又不能算是自家男人的錯,到得此時,她的心情,也頗為複雜了。
“其實……他們可能會過來逼我與相公分開吧……”
沉默許久,說些細枝末節的事情,檢查傷勢、重又上藥,直到快要上床睡覺的時候,她蹲在寧毅身前,才輕聲說出這件事來。孕婦不適合保持這種姿勢,寧毅看她仰起的目光又連忙將她扶起來。
“先別多想,這時候城都被圍了,我們分不開的。”
蘇檀兒不是什麼傻女人,完全敷衍的回答是不行的,但如果此時並沒有大軍圍城,方臘那邊可以有人逼著蘇檀兒寫休書然後將她們送出城去。但大軍圍城的狀態下,這類事情就沒有太大的意義,頂多做做樣子,那邊恐怕就很難滿足。蘇檀兒點了點頭,在床上睡下:“我……就算是假的,我也不想有那種事,可是……”
說到這裡,終於沒有說下去,將頭掩在寧毅肩頸上,不再說話。如此安靜了許久,到寧毅覺得她可能睡著之時,她又輕聲道:“相公,你……我們往後不要你這個入贅身份了吧……”
“嗯?”
她恍恍惚惚地輕聲說話:“反正……反正我們以前也商量了……如果事情真的沒辦法,我們就……我們就現在先把這個婚退了……不管這時候做不做得數,等回到了江寧,相公再娶我一次……若事情真沒辦法,就只能這樣了吧。”
要說出這些話來,對於蘇檀兒來說,終究有些艱難。寧毅畢竟是入贅到蘇家的,雖說兩人如今感情頗深,但真要改變寧毅的入贅身份,蘇檀兒心頭未必沒有一絲絲異樣,這是人之常情。“為什麼就不能像現在這樣呢”“現在這樣也許也很好呢”“他一直是入贅,我也一直敬他愛他,沒什麼不行啊……”到得此時,說出這些話來,也算是說服自己的一個方式了。寧毅拍了拍她的後背:“事情不見得會到這一步,我現在倒很好奇,明天的時候劉西瓜會怎麼跟我說這件事……其它的到時候再說吧。”
不過,劉西瓜跟他的攤牌並沒有等到第二天,當天晚上睡下不久,便有人來敲門了:“莊主從皇宮回來了,邀寧先生過去議事。”
此時已近午夜,寧毅穿上衣服起來,去到大宅那邊時,路上的燈火也已經暗了下來。主宅的院子裡,只有劉西瓜的書房隱約亮著燈,他一路進去,少女穿一身月白衣裙坐在書桌前,正擺出一副在處理公務的樣子,低著頭不看他,隨後,也是毫無抑揚頓挫地開了口,只是並沒有用那種刻意的沙啞聲,而是不經意的清冷女聲。
“坐吧,今天突然發生那樣的事情,大家都忙了一天了,估計都很累,我就長話短說。事情不是你的錯,金殿上的事,我也沒有辦法。你負責那麼多事情,盡心盡力,大家既然是……同志了,我就一定會保你。你的妻子、家人,我也一定會盡量保護她們的安全,但麻煩的事情很多,你也是知道的。三天之內,我們……我們要成親了……”
儘管一直板著臉一眼都沒看寧毅,說到這裡時,少女還是停頓了下來,在那兒像是定格一般的坐了好久,將手中用來做樣子的毛筆啪的放下。
“這件事情,我也是沒有辦法。你家裡……你家娘子,可能會……咳,反正那些事情你就自己處理好,我、我去處理其他的,沒有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