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的那家歌廳離江玉住的地方不遠,也不算近。出了門發現外面飄起了雪花,這是自己到北京之後第幾場雪呢?一共不會超過三五場,可是自己卻不記得了,不知道為什麼。
惡劣的天氣裡,所有的計程車生意都很好,沒有看見一輛空車燈亮著。也好,省下十元錢可以交今晚的臺費。江玉裹緊身上的外衣,自己安慰著自己。
一路都在小跑,厚厚的鴨絨襖裡面,只有薄薄的一件露胸長裙,那是歌廳統一做好的工作服,上班時必須要穿的。快點跑到自己上班的娛樂城就好了,那裡暖氣供得很足,比外面暖和多了。
在歌廳的玻璃門前,江玉停下腳步。
這一路跑來,渾身的血液流通順暢了一點,嘴裡撥出的團團白氣,也帶了一絲熱意。抖抖領口的雪花,踢了踢鞋子上的泥濘,推開厚厚的玻璃門,一陣溫暖撲面而來,江玉甩了甩頭髮,順手把鴨絨襖的拉鍊拉開。
服務生小風看見江玉進來,衝她笑了笑:‘玉姐,沒打到車啊。’
江玉應了一聲:‘沒有,好在也不遠。’
小風殷勤地去接江玉脫下的外衣:‘玉姐,我幫你去放衣服。’
江玉沒有拒絕,把衣服遞進小風手裡,看見小風開心地笑容,年輕的臉孔上掛了層陽光那樣燦爛起來。好像自己的弟弟呢!一種親近般的溫暖在江玉心裡盪漾,很想伸手去摸一摸他的頭髮。
但她只是笑笑,微微衝他點了點頭。
這家歌廳並不是太大,只有不到四十間房,但是常來上班的小姐也有七八十人左右,加上所有的服務生大概不下一百人。所有人中間,江玉除了領班的媽咪紅姐,只和小風偶爾有過一些交集。
說是交集,也只是最普通的一些對話或者問候應答。
但也因為普通,所以溫暖著。就如自己習慣了自己常用的毛巾,牙刷,枕頭,內衣,被單,床,檯燈,日曆……等等所有已經習慣了的東西。
那些普通隨著被習慣,日漸散發出美好而溫暖的觸感,鑲嵌進自己平凡的生活,一天一天裝飾著流逝的年華,粉飾那一日日蒼白寒冷。
沒有坐檯的時候,江玉不習慣坐在小姐房裡面和那些無聊的小姐打牌,有時候會和小風聊上一會,有時候幾分鐘,有時候會很久。時間長了,出現過這樣一些話題:
‘我的家鄉在福建一個叫元寧的小鎮,很小的地方啦,玉姐你沒聽說過的。
可是我給你講哦,那裡的大海一年四季都格外壯闊,藍得讓人眼睛都睜不開咧;’
‘玉姐,我昨晚聽見你唱歌,好好聽的,你不當歌星真可惜了;’
‘玉姐,今天在快餐店吃飯的時候,看到個女孩好像你,可是趕著來上班,所以只能匆匆忙忙離開快餐店了,沒來得及多看幾眼,唉。’
‘你說我像你弟弟?真的假的啊,玉姐人這麼漂亮,弟弟一定也長得很帥,嘿嘿!’
‘玉姐的家鄉清田,也是個很美麗的地方吧?你好像不怎麼願意提起哦!’
……
乾淨,天真,單純。這是江玉對小風的看法。
其實小風比自己的弟弟,年齡還大上兩歲,也許他是喜歡上自己了吧,從他的眼睛裡就可以看出來。自己也有些喜歡他,那樣乾淨的眉眼,那樣充滿陽光的笑容。不過喜歡有什麼用,在怎麼說也是一個大孩子而已,自己要的,不是這樣一個男孩。
記得看一個叫小悴的人寫過一篇文章,裡面說過這樣一句:憐惜一個人,要麼給他未來,要麼……乾脆忘記。
某日片刻,江玉把這句話轉給他聽,淡定望著他的眼睛:‘小風,我什麼都給不了你。’
小風眼神變的散亂,在江玉臉上四處遊移:‘玉姐……其實……我好想拿你當姐姐啦。’
那日江玉撫摸了他的頭頂。
……
走進小姐房,裡面已經坐了十多個小姐,江玉禮貌的向比較熟悉的幾個小姐打過招呼,坐在屋角的沙發上去看電視,正是新聞聯播時間,沒有什麼節目可看,只好望著那些新聞畫面,無聊地擺弄自己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