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仙恩生清楚自己應該死了,面無表情道:“都醒過來,我要說話。”
巨大的母巢正在緩緩擠過空間裂縫,散佈到宇宙裡的陰寒與死亡意味越來越濃。
那十七艘離得最近的戰艦已經被這種意味所籠罩,艦裡的軍人們都有些神情惘然,那是精神波被影響的結局。忽然戰艦裡響起那道如雷霆般的喝聲,所有人才擺脫了精神波的影響,清醒過來,趕緊操控戰艦退往更遠的太空深處,光幕上卻把黑衣道人的畫面放得更大。
“我乃無恩門初代掌門,俗家姓名存羽,今日是將如歷代前輩般,戰死在這方寒冷天地之間,請諸君為我送行。”黑衣道人的聲音迴盪在通訊系統裡,迴盪在十七艘戰艦裡。
他在星河聯盟裡的公開身份是星鏈艦隊後勤部最高許可權主管。前些天他進行完銀星四號居住星球的二次身份登記檢查後,順便來蠍尾星雲視察,檢查各工業基地的安全工作,剛好遇到了這次爆炸。
他只帶了三艘輕型戰艦隨行,現在都在這裡。那三艘戰艦裡的直屬官兵們這些天很震驚,不是因為爆炸,也不是因為空間裂縫,而是他們忽然發現將軍脫下了軍裝,就變成了一個星空強者,而且是超出了承夜境的星空強者,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沉日境?只是將軍為何要穿如此奇怪的衣服,而那道像劍般的武器又是什麼東西?這些問題一直盤桓在很多人的心裡,沒有得到解答,直到現在也沒有。
當他們聽到那句如雷霆般的自述後,黑衣道人已經離開了原先所在的位置,化作一道劍光來到空間裂縫之前,雙手合劍而行,刺向了母巢。
強大而邪惡的陰寒氣息彷彿實質、就是實質一般地擋在了母巢之前,如一道牆,厚實而粘稠,即便是天地無情的無恩門至高劍意也無法切開。
難以想象的威勢壓迫著劍光,寒冷的氣息從劍尖蔓延向後,直至他的手腕乃至身體。
仙劍的表面與黑色道衣的表面瞬間多出了一層寒霜,那不是水蒸汽凝結成的冰,而是行星核心裡氣化的金屬,被母巢散發的寒意凍結了。
寒霜漸厚,變成了銀色的光滑表面,閃閃發光。
黑衣道人也被鍍了層銀光,彷彿要變成一座雕像。
雕像自然是死物。
眼看著死亡就要降臨的時候,銀光微亂,一道身影出現在黑衣道人的身邊。
一個少年僧人踩著一個金屬盤,飛到空間裂縫前,右手落在他的肩上。
“交給我吧。”
那個少年僧人很好看,眉眼清俊而親切,赤著的雙足如白蓮花一般,那個金屬盤上有大千世界,各歸其天地。最重要的是,這時候就在空間裂縫之前,可怕的處暗者伸手可及,少年僧人的臉上卻沒有半點畏懼的神情,依然帶著淺淺的微笑以及一些銀霜。
禪宗之祖,曾經的大悲和尚,現在的歡喜僧。
朝天大陸的修行宗派眾多,但真正稱得上祖師的只有五人,分別是青山祖師、雲夢祖師、一茅齋的至聖先師、血魔老祖以及他這位禪宗之祖。
雲夢祖師兩萬多年前飛昇,其後事蹟不可考。
血魔老祖死在曹園與井九的刀劍合併之下,那個故事如果往深裡想,其實頗為幽暗。
一茅齋的至聖先師死在與暗物之海的一場戰爭裡,沒有任何陰謀,只是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死得其所。
現在只剩下青山祖師與他這位禪宗之祖。
無論聲望還是境界實力,歡喜僧都在最上面。
劍仙恩生可以無視曾聖人在遠方烈陽號戰艦上的命令,卻無法拒絕歡喜僧的安排,因為他打不過對方。
歡喜僧抓著黑衣道人的肩膀,銀霜驟碎。
僧袖輕飄,他把黑衣道人向後擲了出去,岩漿生濤,帶起一道火線,就像一根毛般,伸向外太空深處。
一艘戰艦啟動轉向引擎,加速駛了過去。
歡喜僧轉身望向眼前如灰色牆壁般的巨大母巢的身體表面,挑眉說道:“我再送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