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處有夜風穿宮而過,把視線所及之處的燈影攪碎。
白千軍靜靜看著那處,說道:“我只是忽然很想再多忘記一些事情。”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出殿,去準備明日的登基大典。
白早望向水面,沒有說話。
她明白他的意思,覺得很沒意思。
池塘水面殘破的燈影緩緩湊回一處。
她想到楚國那邊傳的訊息。
下了罪己詔後,井九被那位大學士幽禁進了冷宮。
罪己詔肯定不是他自己寫的,被幽禁進冷宮倒是他自願的,就像她一樣。
想著這些巧合,白早莞爾一笑,覺得好有意思。
……
……
又過去了五年。
秦國白皇帝行事暴虐,橫徵暴斂,強命洛西三千豪戶入咸陽,一時間怨聲載道,旋被鎮壓,只能道路以目。三萬鐵騎在他的親自指揮下,如最鋒利的劍鋒,橫掃整個大陸北方,所向無敵,就連那些野蠻部落也畏懼的連連退卻。
唯一能與秦國爭鋒的趙國,偏在這時候遇著了一件大事,他們的皇帝要死了。
這位皇帝陛下英明至極,智慧無雙,寬嚴相濟,可惜的就是先天不足,身體太過虛弱,沒有子嗣。
過去的五年時間裡,可能便是因為這些問題,趙國朝野間一直瀰漫著一種詭異的氣氛。皇帝陛下接連頒旨,做出多項人事任免,強力限制緝事廠的權力,大力扶植後黨,明顯是要對何公公開刀的模樣。但不管趙國官員百姓乃至齊國商人如何翹首以待,最終皇帝陛下也沒有對何公公動手,甚至依然信任有加,就連喝藥也還是隻喝何公公親自熬的藥。
殿裡的藥味要比往年淡了很多,可能是因為窗子都開著,通風良好的緣故。
“張大學士比我們要大五十歲,再怎麼能熬,也熬不到二十年後。”皇帝喝完藥後蒼白的臉色沒有任何好轉,半倚在榻上,喘了兩口氣,接著說道:“今後的天下,能對付白皇帝的也只有你了。”
何霑沒有說話,也沒有勸陛下好生休息,因為誰都知道陛下已經撐不了幾天。
迎著皇帝滿是企盼與懇請的眼光,何霑沉默了會兒,拍了拍他的手背,還是沒有說話。
有風從宮外灌進來,隨之而入的還有皇后娘娘。
她滿臉淚水走到榻前,有些粗暴地擠走何霑,坐到皇帝身邊,牽起了他的手。
何霑向殿外走去,隱約聽到身後傳來了一聲幽幽的嘆息。
……
……
當天夜裡,趙皇便死了。
何霑親眼看著他斷的氣,然後平靜地開始佈置各項事務,直到忙得差不多,才回自己的房間去睡了半個時辰。
整個過程裡,他沒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沒有失禮數的地方。
皇后娘娘讓人問過,知道他沒有去御花園後沉默良久,竟不知是應該高興還是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