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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天大陸西北有座極尋常的城鎮,因為離雪原更近的緣故,盛夏時節,這裡卻是氣候如春。
一輛馬車準備出城,被風刀教的教徒攔了下來。
出城不遠便是冷山,最近兩年風刀教配合朝廷清剿邪道妖人,各種搜檢變得更加嚴密。
風刀教徒沒有查出任何問題,掀開車簾,便有一股藥味撲面而來。
車裡有個小爐子裡,煮著黑黑的藥汁,看著便極苦。
一個年輕公子躺在軟榻上,眉眼清秀,臉色卻很蒼白,看著有些虛弱,笑容卻還是那般可親。
一個紅糟鼻、半禿的老頭正在報侍他,看著應該是家裡的老僕。
那名風刀教徒見多了這種想去白城拜佛的病人,心裡道了聲可惜,放下簾子,揮手示意通行。
伴著咳聲,馬車穿過了城門,向著荒原前進。
這裡是遠離中原繁華地帶的偏僻地方,景氏皇朝也依然進行著有效的治理,城外荒原上的官道竟是由青石鋪成,經過了百餘年依然堅實,明顯當初是受到了修行者的幫助。
車輪碾壓著堅硬的青石板,發出喀喀的聲音,車廂不停震動,裡面的咳聲也沒有停止過。
玄陰老祖看著臉色蒼白的陰三,眼神裡滿是擔心,還有一些別的複雜情緒。
他現在終於獲得了真人的一些信任,但對他們這樣的人來說信任這個詞本來就沒有什麼意義,更麻煩的是,真人好像要不行了。如果真人到死的那天,也不把避開青山劍陣的方法告訴他,那他怎麼辦?所以……
他情真意切說道:“真人您要萬壽啊!”
聽到這句話,陰三忍不住笑了起來,又忍不住劇烈地咳了起來。
隨著咳嗽,他衣服下的身體不時突起一截,然後漸漸平伏,看著極其詭異。
這不像是真的身體,而更像是一個年壞失修的木頭樁。
陰三推開窗,望向外面的荒原,咳著說道:“還是喝酒吧。”
荒原上新鮮的空氣灌入車廂裡,迅速吹散了濃郁的藥味,卻有種味道始終存在,無法消散。
那是一種樹木腐朽的味道。
老祖把爐子上的藥壺取下來,換上了一個酒壺,手掌貼了上去,數息便讓酒溫到了最合適的程度。
給真人溫酒這等細膩的活兒,他這位玄陰宗的老祖宗,當然要比爐火控制更精確。
酒壺裡的酒味散發出來,竟有一種很濃的八角、大料的味道。
老祖抽了抽紅糟的鼻子,心想這酒的味道也不如何,怎麼像滷蹄膀的湯似的。
酒也很詭異,是極深的綠色,在杯中輕輕蕩著,在杯壁上緩慢漲落,如油一般。
老祖雙手端著酒杯送到陰三身前。
陰三接過酒杯湊到嘴邊,緩慢卻不間斷地飲下,眯著眼睛說道:“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