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九閉上眼睛,三息後,又睜開眼睛。
柳十歲有些吃驚,一年來,公子不管是熟睡還是小歇或是假寐,從不會這麼快就睜開眼。
“您這是在做什麼?”
井九望向夜空裡的星辰,說道:“我在推演今後三年。”
柳十歲撓撓頭,心想那您平日裡天天睡覺,又是在做什麼呢?
井九似乎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說道:“我在推演今後三千年。”
柳十歲睜大眼睛,說道:“三千年?”
井九問道:“如果你冥思苦想、耗盡心神,用無數時間寫了一篇極佳的文章,覺得此生再也寫不出來這般好的文章,結果卻不慎讓紙稿落入灶中,被燒成灰燼,你如何想?”
柳十歲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右手撫著胸口說道:“不敢想,想著便心疼。”
“不是疼,是痛。”井九安靜了會兒,說道:“很痛苦。”
那種痛苦非親歷者無法瞭解。
痛不欲生。
然而痛定思痛,除了把那篇文章再重寫一遍,還能如何?
柳十歲同情說道:“那個人只能重寫了。”
井九說道:“是的,除了重寫還能如何?”
柳十歲想到一件事情,擔心說道:“可是原來文章裡的精彩詞句,還有那些精妙典故都記不起來了怎麼辦?”
“記不起來自然就不重要,那些詞句典故如何談得上真正精彩?”
井九望向夜霧裡的群峰,說道:“再寫一遍,必然是篇更好的錦繡文章。”
柳十歲想了想,也不知道這有沒有道理,想著前面的對話,好奇問道:“公子你推演出了些什麼?今後三年雨水咋樣?”
井九的視線落在不遠處的一片樹林裡,說道:“我只推算出時間到了。”
就在今夜。
夜風微起,素衫飄飄,一位頗有脫俗之意的中年修行者飄落於地,身後負著一把長劍。
柳十歲嚇了一跳,躲到了竹椅後面。
那位中年修行者的視線落在井九身上,劍眉微挑,似乎有些意外。
……
……
(不會這麼早點題,但重寫文章這件事情確實是這個故事裡前半段非常重要的東西,對我們作者來說這是有切膚之痛的,因為電腦崩潰,因為停電,因為貓,因為老婆,因為各種甚至有些離奇以至於被讀者們嘲笑的原因,我們確實丟過不少稿子,相信絕大部分作者都有這種經歷,那是我們最痛苦的時候,痛苦的程度與丟失的文件字數呈正比,還是幾何級數。這種時候除了互相安慰也沒有別的辦法,這幾年我和朋友遇著這種情況,都是用文章裡井九的那句話安慰自己以及鼓勵打氣,那是我們的真心話——如果丟了就記不住的情節,那種情節就沒有資格繼續留在我們的小說裡,能記住的才是好的,重寫必然能出更好的文章,這是真心話,只是……祝天下作者都不需要經歷這樣的事情,麼麼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