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之將亡,必有妖孽。
大燕國的左相就這樣在弱君與權臣的兩句話來往之間便定下了,草率得如同兒戲。
馮羽愣在殿內半晌沒出聲,見安慶緒一臉不甘不願,而史思明卻微笑地看著他,馮羽頓時明白了什麼,雙膝朝前跪拜下來,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馮羽跪拜的正前方竟然隱隱是史思明。
這個動作令安慶緒再次火冒三丈,眼中殺機畢露,欲怒而不敢怒,又壞又慫的本質表現得淋漓盡致。
“臣多謝史大將軍,多謝陛下恩典。”馮羽伏地拜道。
這句話又令安慶緒眼中再飆殺氣。
謝恩時將史思明排在前面,天子排在後面,其心簡直昭然若揭。
禮崩樂壞,臣失臣禮,江山要亡啊!
當初一同嫖青樓姑娘時結下深厚的嫖友情誼隨風飄逝了,人生四大鐵都靠不住,人間不值得。
史思明卻對馮羽的表現非常滿意。
把持宮闈,兵權在握,自己非常信任的朋友又被提拔為左相,史思明可謂已是一手遮天了。
眼前這個紈絝天子算什麼東西?除了在後宮玩女人,人多的時候向他拜一拜,他還能幹什麼?只消自己一句話,隨時都能將他從皇位上拽下來,安家一門老少是生是死,全在他一念之間。
只是如今大燕政權兵敗勢微,史思明為以後打算,不想當這個出頭鳥,否則當皇帝還不就是自己一句話的事。
“史大將軍,朕欲巡幸河北,何日啟程為妥?”安慶緒端起皇帝架子,將逃跑的行為解釋得跟李隆基一樣清新脫俗。
史思明微微躬身,道:“臣以為,明日便可啟程,事不宜遲,安西軍恐馬上會兵圍長安城。”
安慶緒也有些害怕,雖然捨不得繁花似錦的偌大長安城,但他更清楚以自己如今的斤兩無法打敗安西軍,不如速速逃了為妙。
聖人說過,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連君子都不立危牆,天子自然更不能立了。
“便允史大將軍所請,傳朕旨意,明日御駕巡幸河北,全軍將士隨朕護侍。”
群臣紛紛垂頭道:“臣等領旨。”
朝會散後,群臣各自離開花萼樓。
史思明走在最前方,群臣無人敢超他一步,皆在他身後唯唯諾諾緩步而行。
史思明很享受這種大權在握的感覺,在前方慢吞吞地走。
馮羽三步並作兩步追上史思明,隱隱落後一肩距離,躬身笑道:“剛才多謝史大將軍提拔下官,下官從此願為史大將軍鞍前馬後效命。”
史思明笑道:“馮賢弟莫客氣,這幾年你我互為彰宜,當初殺安祿山亦是你給我獻的計,否則焉有我今日之風光,左相之職對賢弟只是屈才了,但我大燕朝不立右相,賢弟已是朝中文官第一人,以後朝政事務便拜託賢弟辛苦打理了。”
馮羽露出諂媚的笑:“願為史大將軍鞠躬盡瘁。”
然後馮羽笑容一斂,神情憂愁地道:“大將軍,咱們王師潼關新敗,長安城也守不住了,退回河北怕也不好過呀,若顧青不依不饒派兵追擊,咱們總不能一退再退呀。”
自從潼關兵敗的訊息傳回長安後,史思明一直無喜無怒,表現得非常平靜,平靜得連馮羽都感覺不正常了。
理論上大燕國的將士皆受史思明節制,潼關外兩戰折損了十餘萬將士,叛軍的實力一夜之間削弱了一大半,按理說史思明此時應該氣急敗壞暴跳如雷才對,可他從頭到尾如此冷靜淡然,令馮羽頗為費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