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人相搏,首先要判斷雙方實力的差距,做到知己知彼,是戰是逃總有一線生機,認不清這一點,短時間或許無礙,一旦碰到強者,便如一隻掌中螻蟻,徒增笑柄罷了!”
“同樣的,雙腿的力量很強,在某些特定的場合中甚至可以起到逆轉乾坤的作用,但雙腿不夠靈活,且是全身的力量之源,在你學會新的方式借力之前,雙腳是最忌諱離開地面的,你要謹記這點!”
由於這種步法十分消耗腦力心力,再加上冬至這些年看了不少的古書,開拓了視野,另有周苴的教導,冬至有著不符合年齡的心智,並且懂得了藏拙,只不過仍是有些生澀罷了。
周苴曾說,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與人鬥,其樂無窮。與天地相鬥,鬥得是機緣氣運,與人相鬥,鬥得是心智運氣。雖然周苴曾無數次的感嘆這個天地錯了,這並不是它該有的樣子,應該一心向道如何如何,但說到殺人放火,謀財越貨,卻像是換了個人,奇計百出,經驗十足,活像個聞到血腥味兒的惡犬,嘴角流著噁心的涎水。
冬至心裡清楚,這只是周苴教育自己的方法,平日裡的周苴雖然邋遢,卻總是算得上沉默。對,就是沉默,既不惹人注意,也沒有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似在有意無意的消減著自己的存在感。
冬至想著周苴的叮囑,簡單清洗一番,掬了一捧冰涼的山泉水,澆在臉上,刺的臉頰有些疼,腦袋也跟著清醒了一些。想著是不是再練習幾年,就該將樁子上的平面全部削成斜面,或許這樣應該還能更進一步吧?
忽然一聲“冬子”的叫喊聲,遠遠的傳了過來,冬至抬頭向遠處望去,下意識的喃喃了一句,“虎子哥?”
只見劉雲譎風風火火的跑了過來,邊跑邊喊道:“好事啊,天大的好事兒啊!”
這幾年冬至和劉雲譎不經常一起玩了,冬至平時按照周苴的安排,大部分時間都用來看書了,而劉雲譎明顯是個閒不住的人,兩年前開始,便跟著他父親進山打獵了,如今一手箭術也頗有些造詣。
早年曾與冬至一起在梅花樁上打鬧了幾年,算是有些基礎,仗著自己比冬至大了兩歲,並且有著一副強壯的身體,加上一雙繼承自其父的敏銳雙眼,爭鬥起來也是有來有回。只是自從二人在定遠縣親眼目睹過修士的風姿之後,便漸漸地不再來了。他認為那種在天上飛來飛去的神仙一流,一把飛劍便足以縱橫,貼身肉搏實在沒有太多瀟灑可言。
託冬至的福分,劉雲譎也可以在周苴的房間摸魚打混,雖然算不上多麼用心,比起自己斗大字不識一籮筐的父親來說,已然算是個讀書人了。
冬至看著眼前喘著粗氣的劉雲譎,知道他定是一路從村裡跑到後山的,心中有些感動。這些年來,劉雲譎對自己像是親兄弟一般,十分照顧自己,有什麼好事兒第一時間便想到自己,即便是跟村裡其他人偶有摩擦,劉雲譎也是毫不猶豫的站在自己一邊。
於是他好奇的問道:“虎子哥,什麼好事啊?”
劉雲譎稍稍平息了一下胸中濁氣,沒好氣的說道:“冬子,你不叫我‘舅爺爺’也就算了,我的大名是劉雲譎,像天上的雲一樣翻滾不定,波瀾壯闊!‘虎子哥’太過俗氣,哪裡配得上將要成為修士的我!”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還記得幾年前我跟你說過的‘修士’嗎?那個白鬍子老頭來了!”
冬至心中腹誹,“雲譎”說的是雲層翻滾不定,變化莫測,哪裡有半分波瀾壯闊的意思。接著他馬上反應過來,“白鬍子老頭?”冬至瞪大了雙眼,驚訝地說道:“那位馬姓修士?你不是說他會在你二十歲的時候才會來嗎?怎麼提前了?”
“這誰知道?也許那白鬍子老頭著急收我為徒也說不定呢?”劉雲譎喘了兩口粗氣,有些得意地說道。
“肯定是,誰不知道我們虎子哥是個天才呢!”冬至笑嘻嘻的附和道。
“這話我愛聽!”劉雲譎斂去臉上的笑意,鄭重地說道:“跟我走!”
“去哪兒?”
“村頭的祠堂!”
“……”
“……”
說走便走,二人均是乾淨利落之人,路上一問一答,問了幾個無足輕重的問題,回了幾個四六不著的答案,半柱香後,二人相伴來到了祠堂處。
冬至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盤膝坐在白玉蒲團之上的白袍老道。老道慈眉善目,道骨仙風,雙手交疊自然垂放在腿上,一把白玉浮塵一端握在右手,另一頭斜斜的搭在左臂肘彎處,萬縷潔白瑩潤的絲絛自然垂落,在輕柔的山風中偶有飄動,盪漾著一絲莫名的神韻。
一身白色道袍,並不華美,式樣古樸,只是一味地素簡,卻有淡淡的毫光兀自輝映,昭示著此物的不凡。
臉上的肌膚白嫩異常,沒有絲毫歲月留下的痕跡,只是一雙黑色眼睛,深沉宛若古井,透著閱遍世間的洞明。
一頭白髮梳的一絲不苟,做成綰髻,一根樸實無華的白玉簪子,橫穿其中,既不招搖,也不寒酸。尺許長髯同樣雪白如華,與白色長眉交相輝映,滿足了所有對於神仙中人的想象。
最為奇特之處便是,此人的白玉蒲團乃是懸空的!這白玉蒲團距離地面約有三尺高,似要與身後高遠的的白雲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