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註定會在史書上留下濃重的一筆,皇宮的人間地獄,大戰之後的坑殺流放株連,大賀朝政制度的改革以及皇上那柄終於被血而徹底擦亮的大刀,都讓大賀的百姓以及權貴膽顫心驚。
但在今日,寧式鴻最頭疼的,不是日後史官給他的那個殺伐果斷冷酷君王的評價,而是眼前這一支潰不成軍卻依舊如狼虎的大軍。
他從煙花爆竹作坊裡收集而來的炸藥已經全數用在了方才那一聲響上,雖沒有那些草原人特製的炮仗可炸燬三米厚的宮牆,但也收效顯著。
華服換戎裝,香扇換兵刃,浮華京城,如今卻是金戈鐵馬,廝殺震天。
“啟稟皇上,贛州熊將軍率領一萬五千大軍前來支援,已經攻破叛軍佔領的東面宮門,直驅而入。”
“啟稟皇上,南門投石車被毀,叛軍已經從南門而入,肖統領請求支援!”
“啟稟皇上,劉統領率領三千禁衛從北面包抄叛軍,全數覆沒!”
“啟稟皇上,宋將軍率領一萬五城兵馬司大隊損兵折將,節節敗退!”
“啟稟皇上,………………”
金殿裡頭,後宮一干妃嬪才人雲集,睿王寧致遠、丞相陸以安、五城兵馬司頭領安孔等一些文臣武將正站在兩側,皇上高坐龍椅之上,眉宇之間已然不見往日泰然,哨兵帶來了最新的戰報,從叛軍攻入皇宮到現在,寧式鴻已經數不清聽到了多少這樣戰報了!
伏虎軍一直就是他心頭第一的心腹大患,這一支號稱大賀第一軍的大軍,在這兩日爆發出了超乎他想象的戰鬥力,縱然五城兵馬與大都督府直轄軍宮中禁衛都是精心篩選的精銳,但在這些養在深山裡的狼虎面前,卻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兩天兩夜的大戰,寧元宮被毀壞,宮中運轉機制全數被毀,宮牆被炸燬,宮門被佔領,他堂堂天下之君九五之尊,卻不得不被迫遷移到了金殿避難,寧式鴻從未覺得自己這麼失敗過,他在痛恨,在戰爭還只是勢均力敵難分勝負的時候,他就已經想著如何將秦環義等人五馬分屍。
後宮妃嬪都是大戶小姐出生養尊處優,何時見過這樣血腥的場面,多數都是昏迷不省人事,皇后三妃守在皇上身側,面對皇上的怒火,她們也只能冒著殺頭的風險勸慰,陸以安是文臣,在建國方面有傲人之才,但在行軍打仗方面,卻是遠不如他的女媳沈客,沈客,是大賀最耀眼的武將,是皇上一手提拔起來的信臣,可是今日,他不在金殿之上。
“現在叛軍已經潰散,安孔,你說該如何出擊?”皇上睜大著滿是血絲的雙眼,浮腫的眼瞼發黑淤青,眼角還有一處破皮的傷口已經結痂,這是在皇上撤離寧元宮之時被寧元宮的碎屑擊中留下的傷口。
“臣以為,該是集結兵力,深入叛軍五臟,從內而破。”安孔是五城兵馬司的最高指揮將領,可說也是皇上的心腹,在這兩天兩夜裡,他多次帶著五城兵馬司的人馬與叛軍作戰,全身上下也全都是這些狼虎留下來的傷痕。
“如若叛軍集結兵力,那豈不是直接被叛軍包抄,不行不行!”說話之人,乃是寧元宮的郭統領,能將枕邊安危交給他,足也見得皇上的信任。
“背水一戰,縱然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也不得不戰。”安孔激動的反過身據理力爭。
“先前已經收到訊息,艾城的一萬援兵已經在路上,和不等艾城的援兵一到在重擊叛軍?”郭統領也不甘示弱,挺直了腰桿就與安孔碰到了一起。
“都別爭了,朱閣,你怎麼看?”皇上壓制著懷中怒火大喝一聲,將兩人的聲音壓了下來。
朱閣,安孔與郭統領轉頭皺眉看著身後這個一直是沉默寡言以前也從未見過的黑衣男子,這個男子在大戰開始之初就已經入了宮,身後還帶著一隊如他一般的黑衣人,這樣的勢力安孔郭統領以往都未見過,見皇上對他十分信任,所以都對他的印象十分深刻。
黑衣人年有四十,眼中閃爍的光芒全是歲月流逝積攢下來的睿智,除了這雙眼睛與這不過五尺高的身子之外,這個朱閣可說與路邊上賣烤紅薯的小販全無差別。如安孔郭統領這樣的武將,要讓他們欣賞一個人,就必須得看到這個人身上不一樣的地方,比如殺氣戾氣,但這個人的身上什麼都沒有,站在那裡就像是根黑柱子,連最起碼的情緒波動都沒有。
可皇上對他信任器重,這就足夠了。
五尺高的朱閣站在身材健壯身高七尺的安孔與郭統攏之後就像是一個侏儒一般的不顯眼,這場上的人除了寧致遠一直興致盎然的在打量著他之外,其他人多也就是目光一掃而過,當了他是空氣,皇上這一句話,又再次將所有的目光聚攏。
朱閣向側一步,將自己五尺高的身子徹底的顯露在了所有人的目光之下。
“回皇上,皇上可知道,這金殿之外的廣場為何是深陷地面四尺?”
朱閣面無神情,那尖細的嗓音,讓在場的人都是不由一愣,他居然在皇上最憤怒難惹的時候賣起了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