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娥正發愁呢,忽然眼前一亮,前面緩緩駛過來的牛車,趕車的那人好像是村裡的,名字忘了,只記得大家都喊他鐘先生。
鐘先生二十幾年前是位老師,可惜某些原因被當做改造的物件,後來遭到毀滅性打擊,一隻腿跟一隻胳膊在那時候骨折了,之後沒再好過。
因為殘廢了,鐘先生婆娘跟著下鄉知青跑了,留下年幼的女娃給他撫養。
二十多年過去,女娃長大成人,不久前嫁到縣城享福了,為讓鐘先生方便去探望,女兒給他買了牛車。
這會看他從縣城那邊趕車,應該才去看完女兒返家。
楊小娥提著大兜小兜在路邊等著,正想著要怎麼打招呼讓捎一節,那邊鐘先生見到是楊家丫頭,便拉住牛繩子喊停。
村裡傳的什麼鐘先生也不是沒聽過,但他不信,一心想上大學的孩子能壞到哪去?
“鐘先生,我是楊家的孫女,我……”
楊小娥還沒講完呢,鐘先生便拍了拍邊上的位置,桑老幹澀的嗓音說道:“上來吧。”
楊小娥俏臉難掩喜色,把手裡的東西一一往牛車上搬,隨即抓著車把爬了上去。
望著一兜一兜東西,鐘先生以為楊小娥是從學校那邊搬來的,問道:“小娥,你這是……不打算上學了嗎?”
楊小娥面帶微笑,卻難掩眼底的酸澀,“暫時不讀了。”
鐘先生臉上浮過絕望,“哎,你學習那般好,可惜了,看來咱建設村想出個大學生,還得幾年之後了。”
楊小娥輕輕點頭。
鐘先生喉嚨傳出哽咽聲,握著牛車繩子的手捏著緊緊的,“哎,作孽啊,作孽啊,好好的讀書料,卻攤上這樣的家庭。”
鐘先生是接受過教育的,思想觀念比村裡那些人要高些,只覺楊小娥嫁到張家這輩子是廢了的。
當初村裡人傳出張紅軍要楊家拿人抵押債時,鐘先生知道知識的重要性,考慮過拿出錢給楊家暫時還上,讓楊小娥繼續念書。
且料那幾天趕上女兒生娃,難産,從縣衛生所轉到三十公裡遠的市裡剖腹,鐘先生這輩子存的四百塊都拿去給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