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暗中鬆了一口氣,又聽吳月華命她下去,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行了個禮落荒而逃。吳月華看著阿月的背影冷笑一聲,又對雲珊道:“方才這水濺溼了我的披帛,我先回去換件衣裳,過一會兒再來找你。”
見吳月華離開了,雲蘿這才低聲對雲珊道:“婕妤娘娘,奴婢曉得您同太后娘娘十分要好,奴婢馬上就要出宮了,雖說長樂宮裡有姑姑在,可她為人古板嚴肅,還請娘娘有空多去陪太后說說話。”
雲珊點頭道:“放心,你不說我也會去的,我還要問你一句,她究竟是怎麼了?”
雲蘿猶豫了一瞬,鄭重道:“這件事情請婕妤不要再問了,奴婢只能告訴您,太后現在很是難過,奴婢走了以後,只有您能陪陪她,請婕妤千萬要答應,奴婢在此多謝您了。”
雲珊見她神色,心知事關重大,果然不再提起,只是叮囑道:“我雖然不像昭儀姐姐那樣聰慧,卻也看出幾分來。那個叫阿月的丫鬟很不安分,只怕已經和孫婕妤有了來往。你同鄭尚宮好生提一句,千萬要小心。”
“奴婢省得,多謝婕妤提醒。”
......
“刷刷”一陣輕響,劃破了殿內死一般的寂靜,原來外頭不曉得什麼時候颳起了風,吹得案上一沓灑金花箋差點四處飄落。裴釗順手拿起一隻茶盞壓住了花箋,起身關了窗,道:“病還未好全就開啟窗,不怕受風麼?”
她下意識道:“春天的風又不冷,我沒事。”
目光對上裴釗漆黑的眼眸,她才意識到,他們之間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心平氣和地說過一句話了。
裴釗道:“孫氏有些聒噪了,你若是覺得厭煩,便下了她的禁足令,別讓她來煩你。”
她沒想到裴釗會突然提起孫妙儀,只得順著他的話往下說:“其實你方才不應該這樣對她。”
裴釗安靜地看著她,過了半晌,突然輕輕笑了一聲:“阿瑗,你還記不記得,從前有很多次,你都是用這樣的口氣同我說話,要麼是勸我好好對待後宮裡的女人,要麼是讓我對阿銘不要那麼嚴厲。不知道為甚麼,我總覺得那些話就好像你昨天才同我說過一樣。”
她心裡十分難過,卻還是冷冰冰道:“我不喜歡你這樣叫我。”
裴釗神色黯了黯,仍然對她笑道:“你這話說得十分奇怪,一直以來你都是直呼我的名字,難道我卻要反過來尊稱你一聲‘太后娘娘’麼?”
蘇瑗向來伶牙俐齒,此時卻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只覺得筋疲力盡:“裴釗,你究竟想怎麼樣?”
裴釗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眉目間十分溫和:“你知道的,阿瑗。”
她自欺欺人地別過頭去:“倘若你說的是我想的那個,那麼裴釗,這是永遠都不成的,你明明曉得,那是決計不可能的。”
正因為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他才發覺自己已經入了魔障。他眼看著她像是一朵被風吹雨打狠狠摧殘的花,一日一日地黯淡下去,他明明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他。
他聽見蘇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從前曾經幻想過,倘若今後日日夜夜都能聽到這個聲音,那該有多好。可是此時,蘇瑗卻對他說:
“你的妃嬪們剛剛才從我這裡離開,她們個個都比我好。裴釗,你應該去找她們,而不是我。”
他突然微笑起來,慢慢握住了她的手,低聲道:“她們不是你。”
蘇瑗心裡發酸,幾乎就要落下淚來,可她執拗地將臉微微揚起,硬生生憋回了眼淚:“裴釗,那一夜的事情我就當做沒有發生過,我早就是宮裡的女人,一輩子大約也就這樣了,可你不一樣,你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今後你會遇見許許多多比我好千倍萬倍的姑娘,你......”
裴釗的臉上掛著笑,可那樣的笑容教她十分害怕,她不由得止住了話頭,裴釗又對她微微一笑,淡淡道:“阿瑗,你怎麼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