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釗心中一片釋然,因見凝翠湖邊一樹石榴花開得甚好,便順手摺了一枝拿在手中,就要往長樂宮去,南宮烈低低道:“陛下請恕臣多事,蘇家此番鬧得這麼大,娘娘那邊不可能全然不知,臣以為,此事還是由陛下先與娘娘通個氣,免得屆時娘娘對陛下有甚麼誤會。”
裴釗的腳步頓了頓:“朕省得。”
他估摸著已經是辰時,蘇瑗大約已經醒了,是以進門時並未放輕動靜,一面親自推開殿門,一面含笑叫了聲“阿瑗”,然而殿內一片寂靜,蘇瑗倒是梳妝妥當,卻伏在案上睡得正香,端娘從寢殿裡抱了床薄被輕手輕腳地給她蓋上,見到裴釗忙行了個禮,輕聲道:“陛下,娘娘早就命人備好了早膳,陛下可要先用些麼?”
裴釗搖搖頭,示意端娘出去,自己則小心翼翼將蘇瑗抱起,將她放到床上去。他已經極力放輕動作,可就在他準備為蘇瑗卸下釵環的時候,她便睜開了眼睛。
她迷迷糊糊地問:“甚麼時辰了?”
裴釗道:“辰時了,你是想再睡一會兒,還是同我一起用早膳?”
她一骨碌坐了起來,有些不可置信:“怎麼這麼晚了,你回來多久了?”
他含笑道:“我才剛回來,你還困麼?”
“不困不困。”她揉揉眼睛,有些赧然:“我曉得你卯時下朝,所以早就起來了,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見你,我想著不如趴著假寐一下,可是沒想到......”她的臉紅了紅:“你怎麼這麼晚才來啊,我都等你好久了。”
裴釗被她說得心裡發軟:“是我不好,今日早朝事情有些多,耽誤了一會兒。”
她伸手去戳他的額頭:“你害我白等這麼久,我是不是該懲罰你一下?”
裴釗眼中的笑意更甚:“你想罰我甚麼?”
蘇瑗笑吟吟道:“等用了早膳你就曉得啦!”
其實已經過了早膳的時辰,不過蘇瑗還是吃得很香,她見碟中僅剩兩塊芋餅,便挾了一塊給裴釗:“這個是我孃親做的,就剩這兩塊了,你嚐嚐看啊,這個不是很甜的。”
裴釗道:“你既然這麼喜歡吃,就留給你罷。”
“不用啦,你回來之前掖庭的人來過,告訴我說孃親午後就會進宮來看我。”她笑著搖搖裴釗的手臂:“快嚐嚐啊!”
他便咬了一口細細咀嚼,芋餅甚是軟糯清甜,不過也並未有甚特殊,便含笑道:“你近日只想吃你孃親做的東西,我倒覺得不如教司膳局的人來跟你孃親好生學一學,大約也能做出一樣的來。”
“我孃親做的吃食,別人怎麼能做出那個味道呢?”蘇瑗很不以為然:“而且她經常進宮來,我就能時常看到她啦。”
她進宮五年多,也就只有近日,才能每個十天半月地就和家中孃親見一面,尋常人家同她一般大的姑娘,哪個不是日日黏在孃親身邊?她這樣掛念著她的孃親,可那位以溫婉賢淑聞名的蘇夫人,是不是也這樣掛念著她?
南宮烈說得很對,蘇家的事情她早晚有一天會知道,與其這樣,還不如他早早地告訴她,至少能教她心中有些準備,免得屆時蘇家釀成大錯後傷心更甚。他心中甚是煩惱,正在猶豫著是否要開口時,蘇瑗卻笑眯眯問道:“你吃好了麼?”
他剛一點頭,蘇瑗便手腳並用地爬到他背後,雙手環住他的脖頸:“那我就可以毫不客氣地罰你啦,你揹著我在殿裡走幾圈好不好?”
裴釗毫不費力地託著她站起身,含笑道:“你若是想讓我揹你,方才就可以同我說,怎麼偏偏要等到用完早膳?”
她的臉緊緊貼著他的背,得意洋洋道:“既然要罰你,我當然要想出些花樣啦。你也曉得我這個人比較能吃,用過早膳會重一點兒,這樣你背起來才會覺得吃力啊嘿嘿嘿嘿。”
她這個“嘿嘿嘿嘿”的想法並沒有得到裴釗的讚許:“阿瑗,你有沒有想過,我也用了早膳,力氣大約會比之前大一些。這樣一看,無論甚麼時候揹你,其實都是一樣的。”
唔,好像確實是這樣?她戳戳裴釗的肩膀:“不管這麼多啦,總之你先揹著我轉幾圈好了。”
她身形嬌小,背起來卻有些費力,因裴釗怕她不舒服,只得微微彎下腰揹著她在殿裡四處走,耳邊傳來溫熱的氣息,隨即聽到她輕聲問:“我重不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