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曉得這樣的事情,倘若沒有號過脈,便誰也說不準。可是他心中到底存了許多期盼,這是他和阿瑗的孩子,是阿瑗為他生下的骨肉,他們早就已經親密無間,從此以後會和孩子一起,幸福圓滿地走完一生。想到這裡,裴釗的唇角不由得溢位一絲笑來。
哪怕這只是一場空歡喜,他亦樂在其中。反正他身邊已經有了阿瑗,這樣就已經很好。
殿外遠遠地傳來隱隱約約的蟬鳴,他輕手輕腳地走進寢殿,果然看見她抱著絲被睡得正香,雲珊安靜地坐在一旁,見到裴釗就要起身行禮,他微微擺了擺手,示意她莫要出聲,雲珊會意地點了點頭,跟著他走出了寢殿,方輕聲道:“鄭尚宮去稟告過陛下了麼,娘娘臉色這樣不好,果真不用請個御醫來瞧一瞧麼?”
裴釗淡淡道:“此事朕自有主張。”
雲珊見他臉色不似平日那般冷峻,不知為何,心中有了個甚是大膽的猜測,倘若蘇瑗在,她或許還會問一問,可此時眼前只有裴釗,她只得生生將疑惑嚥下肚去,小心端詳著裴釗的臉色:“陛下,孫姐姐她前幾日,似乎去掖庭看了彤史,不過請陛下放心,彤史上寫著的都是妾身的名字,孫姐姐理應看不出甚麼。”
裴釗神情甚是冷峻,對她微微點頭道:“有勞你了。”
雲珊自幼在突厥便聽過許多關於這位陛下的事情,都說他當年帶兵攻入突厥時,是何等的殺伐果決冷酷無情,入宮後亦多少了解了一些他的脾性,見他竟然向自己說出這樣客氣而感激的話,不由得十分惶恐:“陛下言重了。”
裴釗道:“朕已命欽天監去看了日子,不久之後就將你的品階晉為昭容,屆時孫氏若是再拿你的身份說事,你大可拿出架子來訓斥她。”
雲珊甚是詫異,下意識地就要推脫:“妾身出身不高,又入宮不久。況且之前陛下已經為妾身晉過品階了,實在沒有一年內晉位兩次的規矩。”
裴釗淡淡道:“你不必如此。阿瑗常跟朕提起你,很怕你被欺負。她這樣看重你,朕自然不能教她為你擔心。”
雲珊心中一暖,深深給裴釗行了個禮:“妾身多謝陛下。”
待雲珊走後,裴釗又走進寢殿,他小心翼翼地挑開錦帳,見蘇瑗仍舊睡得很熟,不禁微微一笑,輕手輕腳脫了外袍,悄悄躺在她身邊,將她摟在懷中,自己亦慢慢閉上了眼睛。
蘇瑗睡著睡著只覺得熱,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向著熱流的來源看去,見裴釗正緊緊地摟著她,睡得無知無覺。她見裴釗的大半個臂膀還露在外頭,便小心翼翼地從他懷裡鑽出來,輕輕為他蓋上了被子。
她其實很少見過裴釗皺眉的樣子,因在自己面前,裴釗即便再不高興,也總是和顏悅色地同自己說話,還是他現在日日到長樂宮安歇,她才發現,裴釗睡覺的時候,其實是皺著眉頭的。
不只是這樣,剛一開始的時候裴釗睡眠甚淺,她哪怕是輕輕咳嗽一聲,或者稍微動一動,他都會馬上醒來,有一次自己不過是想幫他掖一下被角,他便立刻坐起來,大約還沒看清自己是誰,就已經將自己的手牢牢攥在手中,低聲喝道:“誰?”
這麼久以來,裴釗已然變了許多,至少,他能在自己身邊安安穩穩地睡一覺。蘇瑗情不自禁伸手去撫平他皺起的眉頭,只覺得這樣的裴釗,很讓她心疼。
不曉得過了多久,裴釗終於慢慢醒過來,一睜眼便看見蘇瑗正用手支起身子,笑眯眯地看著她,便含笑道:“阿瑗,你在看甚麼?”
蘇瑗道:“我只是想起那天半夜裡,你差點兒把我當刺客給抓起來,覺得很有趣。”
裴釗想起她被他用力一攥後淤青的手腕,甚是愧疚:“是我不好。”
“我只是和你說笑一句,可不想聽你認錯。”她笑著吻了吻裴釗的臉頰:“看到你現在能睡個好覺,我覺得很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