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銘正要好好研究一下“可愛的幼犬”是怎麼叫的,裴釗卻已經將石頭扔了出去,蘇瑗頓時滿臉期待地看過去。
只聽見“譁”的一聲巨響,那顆小小的石子彷彿帶著無盡的力道,在水面激起巨浪,一時間水花四濺,還好裴釗飛快地擋在她面前,不然她的衣服肯定都要溼了。四周的樹木也被水裡的力道吹得呼呼作響,好不容易安靜下來後,小黃門略帶顫抖細如蚊蠅的聲音幽幽響起:
“......陛下,五丈八尺九寸六分,不......不曾彈起......”
裴銘抹了一把溼漉漉的腦袋,不敢置信地看著裴釗:“皇兄,你......”
嘖嘖,雖說打水漂的力道要大一些,可裴釗他的力道未免也太大了吧!這一丟幾乎把石頭都快丟到凝翠湖的對岸去了!甚麼教“一石激起千層浪”,她今日總算是見識了!
童和笑容十分尷尬,對蘇瑗低聲道:“太后娘娘,陛下他從小力氣就大,對於打水漂一事......並不十分擅長。”
何止是不擅長,這分明就是一竅不通!蘇瑗想到自己說的那個十分天真懵懂惹人憐愛的小小懲罰,簡直後悔莫及!她乾笑了兩聲,看向裴釗:“呃......雖說你的石頭沒有跳起來,不過打得最遠,也算是贏了,依我看,今日算是阿銘輸了。”
裴銘一聽很不服氣:“母后偏心!阿銘的石頭飛起來那麼多次,才沒有輸呢!”
蘇瑗無奈:“那就是我輸了,我來學小狗叫好麼?”
裴釗突然道:“不必,輸了就是輸了,沒有關係。”
蘇瑗不由得看向裴釗,他的臉上看不出甚麼表情,此時衣衫微溼,臉上還掛著幾滴水珠,再加上他素來都是這副冷峻沉穩的模樣,讓他去學一聲小狗叫,那個畫面......未免也太詭異了吧!
這副詭異的畫面很快就在她面前上演,裴釗面無表情地沉默了片刻,突然嚴肅地盯著蘇瑗的眼睛,緩緩張口:“汪。”
蘇瑗:“......”
裴銘:“......”
童和強忍住笑,迅速冷著臉掃視了一圈,周圍的小黃門和宮娥本就低著的頭頓時垂得更低了,大氣都不敢出。
裴釗見蘇瑗和裴銘不說話,臉紅了紅,問:“還要再學一聲麼?汪?”
老天,都說皇帝是真龍天子,再不濟,所謂“伴君如伴虎”,那至少也得是個老虎吧?讓如龍似虎的皇帝“汪汪”叫,那可真是她的罪過!蘇瑗連忙點頭:“不用再學了,你叫得很好,實在是雄姿英發,振聾發聵,簡直就是龍吟虎嘯!阿銘,你說是不是?”
裴銘也忙不迭點頭:“母后說得對,皇兄學的狗叫這樣威武,一定是最最兇猛的大獒犬!”
這句話一出,場面委實尷尬了些。蘇瑗頭疼地扶額,一旁的童和因忍著笑,面目扭曲地上前來將裴銘抱起,輕聲哄道:“殿下的衣裳溼了,老奴帶您去換衣裳。”帶著裴銘飛快地跑走了,蘇瑗見裴釗的臉色雖然平靜,可是細看之下還是有些不自然,有些想笑,卻還是憋住了。
裴釗咳了一聲,有些不自在地開口:“果真如此好笑麼?”
蘇瑗笑吟吟道:“其實我覺得還好啦,不過你願意玩這麼無聊的把戲,和在別人面前那副冷冰冰的樣子像是兩個人,想到這裡,我就覺得很歡喜。”
她開心,並不是因為裴釗的行為有多麼滑稽,而是因為從小在冰冷中長大的他,並沒有將自己的心也變成一塊硬邦邦的冰,他還會笑,會玩這麼幼稚的遊戲,做這麼可笑的事情之後會不好意思,會臉紅。即使在荊棘中長大,他也仍然是這個有血有肉的裴釗。
裴釗安靜地看著蘇瑗,心口像是被一雙溫柔的手輕輕拂過,抹平了所有的不安和創傷。這雙手在遇見她的那天起就時時藏在他心頭,他其實很想告訴她,自己現在這樣都是因為有她在,可這句話同從前的很多句一樣,已經到了嘴邊卻始終說不出口。
過了很久,裴釗突然嘆了口氣,含笑看著蘇瑗:“你回去罷,我還要批摺子,回去趕快換身衣服,彆著涼了。”
她方才被他護著,身上的衣服乾爽得很,哪裡會著涼?蘇瑗道:“我倒是不怕,你也記得換衣裳。”
裴釗點了點頭,道:“我看著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