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夫人面色悽楚:“妾身從前愚鈍,對太后娘娘多有得罪,如今妾身已然知錯。”她起身盈盈下拜:“還請太后娘娘不要同妾身一般見識。”
唉,宮裡頭的人說話向來就是這樣拐彎抹角,她耐著性子問:“到底是什麼事?”
琅琊夫人將小公主抱到她面前,含淚道:“請娘娘救救妾身的女兒!”
她這番話說得委實嚴重,蘇瑗心中“咯噔”一聲,她看不出小公主有甚麼不好,不過她也沒生過娃娃,不曉得小孩子生病是個甚麼模樣,當即便要命人去宣御醫。
琅琊夫人忙道:“太后請稍安,公主並沒有生病,不需要宣御醫。”
蘇瑗簡直被她搞得暈頭轉向,只得耐著性子聽她抽抽噎噎地說了好長一番話,除了抱怨尚衣局的衣服不好,便是尚膳局沒有給乳母準備少鹽清淡的飯食,教小公主上火,再不然便是小公主近日噩夢連連整夜啼哭云云。
末了,琅琊夫人眼淚汪汪地看著她:“妾身有過,可公主還只是個嬰兒,太后娘娘菩薩心腸,莫要和她一般見識!”
她都沒見過小公主幾面,怎麼去和她“見識”?
蘇瑗聽的雲裡霧裡,正要開口問一問,端娘卻暗中拉一拉她的袖子,沉下臉道:“太妃慎言,太妃方才這番話莫不是說太后娘娘對您心存芥蒂,故意吩咐宮人慢待公主殿下麼?”
琅琊夫人臉色白了白:“妾身不是這個意思。”面色悽楚地看向蘇瑗:“妾身只是想著,太后是有福之人,若是妾身能帶著公主住進長樂宮偏殿伺候太后,或許公主也能沾一沾太后的福氣。”
蘇瑗這下明白了,原來琅琊夫人是想搬過來和自己同住。她並不覺得自己有福氣,若是真有福氣,哪裡會住在這個大籠子裡,連喜歡一個人都是妄想呢?
她雖然不喜歡琅琊夫人,可她抱著孩子淚汪汪地求到面前了,實在教人難以拒絕。蘇瑗正要開口答應,端娘卻已然攙起了琅琊夫人:
“太妃這話說得嚴重,太后娘娘把公主當成自己的孩子一般疼愛,有了這份心意,即使不在眼前也一樣是莫大的福氣,您說是不是?”
琅琊夫人臉色變了變,只得低聲說了句:“是。”
端娘含笑道:“太妃是個通情達理的人,自然曉得太后的心意。長樂宮偏殿溼氣甚重,實在不宜讓公主居住,太妃若是覺得清思殿不好,大可以求太后下旨,教掖庭擇一處合適的宮殿給您居住,實在不行,稟告陛下也未嘗不可。”
她雖然不聰明,卻也曉得端娘這是把裴釗搬出來壓人了。這一招果然十分有效,琅琊夫人拭了拭眼淚,說道:“妾身在清思殿住得很好,就不勞太后操心了。”
琅琊夫人走了之後蘇瑗實在覺得心中不安。裴釗沒有孩子,眼下這宮裡最小的兩個孩子還都是先帝的,一個是十四公主,一個是裴銘。她堂堂一個太后,竟然連他們的近況都不曉得,實在是失職得緊。
想到這裡,蘇瑗心中好生愧疚,她問端娘:“我是不是太荒唐了,每日只顧自己開心,都不想著去看看裴銘他們。”
端娘連忙道:“太后不要這樣說,文太妃此番前來一定是別有用心,太后不要著了她的道。”
蘇瑗從前雖然看過一些宮鬥話本,卻委實摸不清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不管怎樣,她還是覺得自己太不像話,當下便命人派了許多賞賜到清思殿中,又教人去把裴銘帶了過來。
小孩子長得很快,她幾個月不見裴銘,他又高了許多,一張圓臉白白胖胖,甚是可愛。裴銘穿著件青色的錦袍,真像是尚宮局呈上來的青糰子,這枚圓滾滾的青糰子邁著小短腿歡快地跑到她面前,甜甜地叫了聲:“母后!”
她雖然很不習慣別人叫她母后,不過裴銘這樣小,聽他叫,總比聽裴錚他們叫要好許多,當即笑眯眯地答應了一聲。
夜色漸漸沉了下來,庭院裡那盞牡丹花燈已經被點亮,發出些華彩的光來,裴釗負手而立,在長樂宮前等了片刻,便見蘇瑗一手拉著一個小小的身子朝他走過來。
“你等了多久,冷麼?”
燈影下她的臉瀲灩異常,他含笑看了她一眼,問道:“怎麼裴銘也在?”
阿滿十分機靈,立時便拖著裴銘給裴釗行了禮,蘇瑗笑道:“他和阿滿今天在長樂宮玩了一下午,兩個人投緣得很,索性就帶他們一起來了。”問:“阿銘這樣小,你會帶孩子麼?”
裴釗笑著搖搖頭:“我不會帶孩子,不過這宮裡有的是人會帶孩子。”